“郡主,这是我上回去外祖家表姐送的一副范学士的《鹧鸪图》,我知你一向喜欢画境高远的画儿,这便带来送你,望你往后在那一方宫墙后心里也能宽和些。”静姐儿从身后丫鬟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长匣子,取出里头的卷轴笑道。
也算是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桐毓拿起展开一瞧,满脸赞叹,眼中透出光彩来,显见是极喜欢的。
“自范学士外放苏州,这些年他的画倒是越发难得,大学士心存高远,所画山水也好,鸟兽也罢,均磅礴大气,我是极喜欢的,静姐儿的心意我便厚颜笑纳了。”
静姐儿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挥挥手,不愿看桐毓一眼,做出十分痛心的模样,逗得桐毓哈哈大笑。
玩笑间,桐毓目光流转,看向慧姐儿,笑道:“咦,你这做姐姐的,倒是两手空空,我的礼物呢?”双手一摊凑到慧姐儿面前道。
“秋菊,把礼物拿出吧。”慧姐儿微叹口气,面上无奈道。
“我同四妹倒是心有灵犀了一回,都选了幅画,不过我这可不是名家所做。”慧姐儿一边笑,一边从匣子里将画取出来,因着画不大,匣子也小。
“这我倒是更要看看了。”桐毓促狭一笑,静姐儿也起身好奇地盯着。
却见画作展开,上头不过是在座姐妹曾在安宁候府由桐毓做东碧风亭小聚那回的场景。画中杨柳微拂,水波清漾,众姐妹凑在一处,笑语嫣然,连守在外头的丫头都是面色平和。给人以心绪宽和岁月宁静之感。
画技不浅,只也远不及静姐儿那福当朝大学士所做。
“你是请画师所做?”颜姐儿也瞧见了,她一向不认为慧姐儿有何大才,自也不信这画是慧姐儿能做出来的。
“嗯,我将咱们那日小聚之景描绘一番,又让秋菊拿着我所描绘的景象去给墨芳斋的画师来作,自也有几分样子,只是比之范大学士的却是远远不及。”
“三姐不必自谦,范大学士本就是以画技闻名于世,墨芳斋虽已是京城最好的画坊,可有所不及也属常理。”静姐儿笑着安慰道。
慧姐儿拍拍静姐儿肩膀,很认真地看着桐毓道:“我也觉着是这样,所以郡主看在两幅画的份儿上,还是求求您把那剩下的昆仑水都赏给我们吧。”
静姐儿闻言也赶紧跟着狠狠一点头。
桐毓噗嗤一声笑出“成,仲云找人把那十坛子昆仑水绑上安宁候府马车,免得这两讨债鬼不放手。”
慧姐儿同静姐儿击掌而笑。
之后娴姐儿和莲姐儿也一道拿了礼物出来,便是颜姐儿乔氏也另备了一份,莲姐儿趁机也跟着说了好些话,慧姐儿和静姐儿之后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静姐儿同桐毓的感情最好,她亲姐一向傲气,便是她这个嫡亲妹子也是不放眼里的,感情自然说不上;庶出姐妹立场不同更不能真心相待,更别说娴姐儿一流隔房庶出;慧姐儿是大房嫡女性子也好,总立场却又不在一条线上,不好太过亲密;倒是桐毓大家没有利益冲突,性子也好,相处得宜。
这会儿桐毓要走,前途未知,心里倒是真的担忧,也真的难舍,一双眼睛红红的,不断掏出绣帕来抹泪。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完,嬷嬷们来给桐毓换上新衣,重新梳了发式,另有一老嬷嬷在一边念祝词。
楚瑜怡也走近房内,握着桐毓的手说了两句:“你一向乖巧,我和你哥哥是极喜欢的,嫂嫂没用,没能给你挣个好前程,只愿你将来能否极泰来。”
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
“嫂子和哥哥作为桐毓都是看在眼中,这些年在福建,也多亏了嫂嫂照顾,桐毓也是诸多不舍,不及见哥哥一面就要离家,往后还望嫂嫂对哥哥多加照看,你们不用自责也不用担心桐毓,命数之事最难说清,桐毓从来不怪任何人。”
楚瑜怡闻言不但没能收住,而且更是转过头去,直接哭出声来,还是身边嬷嬷好生劝解了一番。
桐毓蹲身福了一礼,转身离开,经过慧姐儿一行人面前时,抱了抱静姐儿:“你别哭,我既没死,咱们总有见面之日,今生,咱们虽是姑侄辈分,却是姐妹情谊,桐毓之幸。”
“也是贞静之幸。”静姐儿哽咽着声音点点头,回道。
桐毓点点头,掏出帕子来,微笑着擦了擦静姐儿满是泪水的面庞,然后转身走至慧姐儿面前,也抱了抱她,却是小声在她耳边道“那画我知是你所画,我很喜欢,不管将来身处何处,我也会记得自己曾那样笑过。”
慧姐儿笑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桐毓是她见过最大方可亲的女子,也是曾经安宁候府内最了解她的人,因为她们那样像,心里都担负了那样多,都是带着面具笑对这个吃人的世界。
“桐毓再次谢过楚家众姐妹前来相送,此番情谊,桐毓会铭记。”桐毓冲着众人点点头,再次转身,真正走向她的又一段人生。
不知前路如何,可是她知道她终于要走出东安郡府的四方天,终于不再是嫡母的心头刺,也不再是哥嫂手中的一颗棋,她是夏桐毓,她是她自己。嘴角的笑意逐渐拉大,慧姐儿只能瞧见快要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在她半边脸上,那笑意融合着阳光毫无违和感。
半月后,宫中传来消息,东安郡王之妹,桐毓郡主,特封苍梧郡主,赐婚三皇子靖王为侧妃。
先不提这消息京中如何热议,却说桐毓进宫第二日,按照大夏朝的惯例,众位选秀采女家人要被皇后召进宫说话。
安宁候府寿康堂后悠然居内,一大清早,慧姐儿便被周妈妈同墨画几人一道叫醒,天不亮便开始按照刘嬷嬷的指示沐浴更衣。
慧姐儿本还想借着去和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探探老太太口风,这究竟是要作甚,可是只赵妈妈出面,通知了一声周妈妈可以离开。周妈妈便一路带着慧姐儿往东安郡府去。
“三小姐不必担忧,有六姑奶奶领着,必不会有什么事。”
周妈妈本是上回见她惩罚了墨琴觉着是杀鸡给猴看,一直心有余悸。她虽是老太太的人,可若慧姐儿执意要收拾了她也不是找不着机会,这会儿见她心绪不宁的模样,便出口安慰,也算是买个好。
“妈妈可知祖母是要我进宫去作甚?而且咱们府里的姑娘就我一人去了,大姐四妹那些呢?”慧姐儿也受了这好意,连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