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儿这般说自然跟老太太心里那答案能重合一半,而且是她最在意的那一半,因而接下来便开始同她趁机说些女儿家教养之事,又道:“我听秋霜说起后日郡主要请你们去小聚,郡主虽是客居咱们家,又是你六姑姑家的,但到底是去做客,那礼我也命周妈妈给你备下,不必忧心。”
老太太也算是一个巴掌一个枣儿,慧姐儿当即笑开了面容,直道:“谢祖母操心,若是慧姐儿自个儿做这些却是万万想不到的,方才路上还同墨琴念叨郡主会弄哪些好吃的来。”
“你这丫头,竟是这样贪吃。”老太太伸出手指点点慧姐儿的脑袋笑道。
一室笑语。
不多时,小李氏带着两个小儿子,并娴姐儿一道来请安,慧姐儿虽说如今不过是老太太手里的一颗棋子,可小李氏到底看她不惯,为少受些闲言碎语,便准备立即起身告辞。
不料今日小李氏速度这般快,一阵风似的掀了帘子就进来,携了两个儿子直直跪在老太太面前,未语泪先流“娘啊,媳妇委屈啊。”
说完抱着若有似无地抚上那通红的面颊,一手搂了儿子哭道。
“好生说话,做什么怪!”老太太给赵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把小李氏拉起来。
小李氏却是一把挥开赵妈妈,膝行几步到老太太跟前,抱着老太太的一角绛紫衣袍越哭越大声。
瞧着情状,慧姐儿本起了几寸的臀部只得又缩回去,垂下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一双耳朵十分专注。
“娘啊,我自嫁到楚家生儿育女,莫说两个小的,便是娴姐儿我哪一日慢待过,对您对大嫂又哪里不恭敬了,怎的老爷却要打我,还要休了我。”这么一细数,怕是小李氏也真是觉着委屈了,那哭声更是起劲,若是方才还只是哭给老太太,这会儿怕是发泄居多些。
“住嘴!瞧瞧你这模样,哪里有半分侯府贵夫人的气质,整个一市井泼妇。”老太太厉声打断。
这一声倒是把两个小的给惊着了,弘哥儿同逸哥儿一道也哭得起劲。
这两心肝肉一哭,老太太必定心软,小李氏在拿捏老太太上头造诣一向极高。
果然,老太太软下嗓子让赵妈妈把两个哥儿领到自己怀里好一顿哄,两个小霸王这才渐渐止了哭声。
“说吧,老四又干了什么?”
小李氏闻言,抽抽噎噎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来送到老太太手上,这才开始哑着嗓子叙述整个事的经过。
原来,近日来,楚晋厉虽是傍晚回了寿康堂跟他亲娘请了安,可是一走出寿康堂,小李氏就瞧不见人影。这样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她也晓得是外头那些狐媚子绊住了他的脚。可是她自嫁过来便知自己嫁的是个什么东西,套句她嫂子的诛心话,她嫁得从来不是楚晋厉这个人,她嫁得是老太太是整个安宁候府。
可到底也是生过孩子的夫妻,说句粗话,生过孩子的就是夫妻,睡过坑没孩子的最多就是个相好。所以她虽是晓得外头的都是相好,可十天半月的到底还是习惯了这个人会回来一趟,哪怕是跟她吵个架也好,总比这么每晚独自凄凉,看别人夫妻和顺的好。
从上月十五二人同床算起,到这个月二十五都没再见过人,她便心里着慌,让下面的人出去寻,这一寻就寻出事儿来了。
原来楚晋厉竟然抢了清河候看上的两个戏子,如今在外头玩得欢畅哪里愿意归家。
“你说抢的是清河候看上的人?”老太太闻言,手中一贯持的楠木珠应声而落。
“.....是....是。”
这清河候不是旁人便是当今后族,也是安宁候府一直站队的五皇子舅家。
“是清河候本人瞧上之人?”老太太颤着声儿接着问
“不....不是,是清河候家的二少爷,近来新封的广曲伯。”老太太这才颓然长舒口气,等回过神来,愤愤骂道:“这个不孝逆子。”
“去,叫管事的把那东西给我拿回来。”老太太指了赵妈妈厉声道。
“你继续说来,那逆子还做了些什么事。”老太太指着小李氏又道。
“娴姐儿跟慧姐儿退下。”大约是想起自己那个儿子的行为怕是不堪入耳,小李氏又是个不管不顾的,这才想起大厅内还坐着两个姑娘家,淡声吩咐。
两人齐齐起身,应答,转而往屋外走。
“四妹莫再哭,哭多伤身,一切都有老太太做主。”慧姐儿本着一点儿道义劝阻从进了寿康堂便一直在哭的娴姐儿道
“三姐姐哪里懂我的苦,母亲同父亲不睦,我这做女儿却不能分担丝毫,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说完继续哭得起劲。
这话慧姐儿是不信的,说了句场面上的话,就要离开,却被娴姐儿一把抓住胳膊“三姐如今住在寿康堂承祖母恩惠,怕是也需常常琢磨祖母心思,这会儿发生如此大事三姐难道不想知晓一二?”
娴姐儿刚刚说完,便见乔氏领着身边的丫鬟婆子脚步匆匆往寿康堂去。
“三姐,我晓得祖母那正厅左边有一排女贞树,咱们躲在那下面绝对没问题。”说完,冲着一旁跟着两人的丫鬟挥挥手也不管慧姐儿是否愿意,打定主意要拖她下水,一道去了那女贞树后头。
女贞子可补肝肾,又有黑发的功效,结的子又喜庆,老太太喜欢,便在这寿康堂大堂外头种了一排,这会儿树长得高,叶子却还只是稀稀疏疏抽了些芽儿,倒是又能遮蔽她们两个小姑娘,又能从窗子处飘出大堂内的谈话,确是个偷听的好地方。
娴姐儿说得没错,她的确急于想要了解到关于老太太的种种以及这个侯府众人间的种种。便也从善如流,一道蹲在树后头,奋力抬起脖子直直从窗台一路望到大厅内。
“老爷回来同我一顿争吵,这才晓得,那戏子哪里是一个,除了那飘仙姑娘以外,还有她哥哥,原来竟是一双兄妹都在伺候老爷,那妹妹也就罢了,老爷什么绝色没见过,可那哥哥却也生得个祸水的模样,还得了一把好嗓子,儿媳打听到他常常同老爷一道时,那声音.....声音.....”小李氏大约也觉着实在说不下去,渐渐隐了声音。
娴姐儿听得一头雾水:“三姐可知母亲说得后半句‘那声音’,后面是个什么?”
慧姐儿心里暗暗捏把汗,好在她前世虽是没吃过猪肉到底见过猪跑,没想到纨绔楚晋厉口味竟然这样重,竟然喜欢**,那声音.....唱戏的声音定然是独“销魂”二字可言了。
“我也没听到。”
娴姐儿还欲再说,却恰好屋内又想起小李氏的话来“娘啊,您说说哪有为了戏子就要休妻的,您瞧瞧,这可是揣着一早写好的休书回家的,您说这些年儿媳哪里对不住老爷,哪里对不住楚家,竟要被一戏子赶下堂。”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老太太许久没有出声,再出声,竟然有些喑哑。
“老三媳妇,叫你去查清河候的二少爷可都查清楚了?”
“娘,时间匆忙,儿媳只知那清河候的二少爷广曲伯近日确然有去梨园包戏子,却也只是每日去点了那对兄妹的戏,未有旁事,上月四弟恰巧也遇着那对兄妹开唱,倒是也连着包了好几回,账房那边支了一万两银子去。”乔氏恭声回答。
那边老太太也不知是个什么神色,大堂静默了好一会儿,慧姐儿蹲在地上,腿脚发麻,却不敢随意乱动,唯恐被发现。
“老太太,四老爷回来了。”好在慧姐儿耐心告罄前赵妈妈来回禀,楚晋厉回来了,便又打叠起精神听里面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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