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给了赵妈妈一下眼神,赵妈妈明白,出口道“请邱姨娘说下去。”
“奴婢发现白姨娘不是溺水而亡,而是有人将其推到,白姨娘所产的小少爷也不是天花不治身亡而是被人下了药。”
李氏听罢反倒笑出了声来“难为你找了这么些东西捏在手中,只是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却不知当家主母要仗杀一个妾室并不是多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你闹将出去也不过是被人当成闲言说嘴几句罢了。”
“曾经是这样,可若是侯爷去世,三少爷想争这世子之位呢,更甚者若那白姨娘是没有卖身府上的呢?”
李氏一直缓缓转动的佛珠蓦地一停“放肆!”
赵妈妈心中却是大震,若邱姨娘所言属实,当年侯爷盛宠之人白氏若果真如邱姨娘所言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没有卖身府上,那这可是一条人命。
“你要什么?”屋中沉寂许久,李氏的声音这才冷冰冰响起
“求太太让奴婢生下孩儿,并恩准他在府中长大,不求分得半分家财,只求平平安安。”邱姨娘这才抬起头头颅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主母
“赵妈妈,吩咐下去,邱姨娘怀孕搬回原屋,自请待产子后终身陪侍侯爷身旁。”
“是。”赵妈妈躬身应答,带上几个婆子又将邱姨娘请回之前的小院。
一路上邱姨娘都保持着淡淡地笑意,媚眼如丝,这模样哪家的主母看了莫不都想收拾了,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将来这偌大的侯府尽管没有半分家财,却也给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谋了个前程。
已是子时,李氏上房,拿着外院管事查来的消息,手不断颤抖“好好好,好一个白氏,我竟不知她是商人之女。”
赵妈妈赶紧递上热茶,轻抚着李氏的背“太太,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何况是最不入流的商人,再怎么也不敢闹上咱门侯府的大门。”
“哼!也怪这楚....”
“太太。”赵妈妈赶紧打断李氏的话,这样大不敬的话可不敢说。
李氏也是从小熟读女则女训,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说下去。
“这节骨眼儿上终究是个把柄,那邱氏要生就生下来,免得说我不容人,这侯府里的孩子长不长得大可不一定。至于邱氏你也准备好了,让她陪葬的事情先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将来什么玩意儿都敢来我面前说道,另外明天一早让你家楚三来一趟。”李氏冷静下来后,仰躺在铺满紫金锦缎的美人榻上,沉声缓缓道
赵妈妈一一点头答应,然后又叫了人来给老太太一番梳洗歇下。自己另叫了守夜的大丫鬟春枝来细细交代“太太今日睡得晚又动了气,明早用那薏仁茶给太太漱口,另外准备一杯淡些的金丝枣茶暖胃。”
这才转身回家,捉摸着还得跟自己男人楚三说说太太的心思才好。
熙和二十年四月,安宁候到底没有熬过去。
府里一片哀恸,春日里却是满目的苍白。
“母亲,我哭不出来,也不想要这帕子。”安宁候三房大小姐一把甩开身边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撅着嘴,哭丧着小脸道
“颜儿,不可胡闹,你祖父去世,就该哭出来才是,你哭不出来,秋菊给你帕子怎还不要。”三奶奶冷着脸斥责,只是这语气却没那么严厉。
大小姐楚贞颜已经四岁,侯门里长大的孩子最是懂得看人眼色,虽小却不妨碍她知道母亲并没有十分苛责,从小满府手心里捧着的孩童当即撒起泼来“就不要,就不要,祖父抱都没有抱过我,为什么要哭,那帕子闻着静儿鼻子疼。”
“放肆!”三奶**痛扶额,虽说知道女儿的话不妥,却也隐隐对那行事荒唐的公公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可是今日人多口杂,女儿也得哭才是,只好抱起女儿狠狠骂上几句。
“三奶奶,该去寿康堂请安了。”三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翠竹适时上前道
三奶奶叹气,一点也没有忽略掉女儿闻言后眼中的欣喜。
果然如颜姐儿所料,最疼她的祖母没有一点儿生气,反而让人端了她最爱的芙蓉枣泥糕出来喂她。
“母亲,颜姐儿也太不懂事了,说出那样的话来,都怪儿媳教女无方。”作为儿媳她也只能这样隐晦地暗示婆婆不能太惯着女儿
“无妨,我们颜姐儿是安宁候嫡出长女,谁敢小瞧,用不着学那畏首畏尾的做派。”
闻言,三奶奶乔氏一震,安宁候的女儿,她的丈夫三少爷可连世子都不是,按理也该是前头侯夫人焦氏的长子大爷楚晋珉。
“你也不用做出那副受了惊似的样子,当今太后自小便疼我,老大又是个四品知府小官,老三可是刑部侍郎从二品,丁忧过后说不得老大就成了白身,老大媳妇娘家可是获罪之身,太后那边我已求了懿旨,圣旨也就是侯爷头七过后的事了。”
三奶奶紧紧握住手中的冰丝锦帕,心口咚咚直跳,再是一早知道婆婆必然会争却不知事情这么顺利。
“可这废长立幼,更何况...”更何况大伯子是原配所出嫡子,算起来身份上可比丈夫更加尊贵些。
“其他你自不必管,教养好一双儿女才是,另外庶出的姑娘虽不及我们颜姐儿却也是老三的,你也带在身边好好教着,可别由着她跟姨娘歪带了。”李氏看了一眼儿媳,也是个有几分成算的,可惜太过瞻前顾后,有些事她还是跟儿子商谈比较好
“是。”
“太太,大奶奶来请安了。”大丫鬟秋菊进来请示
“叫她进来。”
秋菊点头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就迎着一位清雅貌美却脸色略显苍白的妇人进来,正是大奶奶秦氏
“给母亲请安。”秦氏屈膝,双手置于右侧,垂首,声音清浅大方
“起来吧,我看你这脸色不好,你父亲走得安心,莫要为此太过伤心。”李氏温和的嗓音响起,莫不像一位视儿媳如亲女的母亲
“多谢母亲关心,儿媳忧伤父亲早逝,同时也惭愧大爷和慧姐儿不能尽孝于前,故此忧思过重。”
“侯爷病重起就已经派人通知老大了,也不知怎的路上耽搁了,一个多了月都还未进京。”
秦氏闻言,心里一颤,这也是她日夜悬心之故,李氏的话她不信,李氏所说的派人大约是从公公去世那日才开始派出去的,但是她却是从知道公公晕厥就派人通知丈夫,可苏州至京城已经一月余来回都够了,还不见人她就不得不怀疑上面这位了。可眼下她也没办法只能暗暗祈祷和干着急,更何况今天她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母亲,儿媳有一事要禀。”秦氏郑重了神色。
李氏见了微微一笑“淑兰有事只管说就是了。”
“昨日公公的祭礼上,不少嘴长见不得我们侯府好的,在那儿说我们慧姐儿不悌不孝,祖父去世这样的大事都不露面,可恨我年幼的慧姐儿尚在襁褓就被她们这样编排.....”说着拿起一方青色锦帕捂住眼睛开始嘤嘤哭泣。
“这哪是什么大事,今日我跟众人说说,就说慧姐儿命格和祖父不合不宜出面。”李氏心下冷笑,出口的话越加温柔
“呜呜呜.....可是母亲.....那些人还说,还说慧姐儿是长房嫡长女也是这般娇养,可见府上另外几位姑娘也.....”
这话至此,明显三奶奶一直拨动的茶碗发出一声突兀的轻响,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笑吟吟小口吃糕点的女儿,李氏也不由挺直了脊背。
“慧姐儿还小,横竖不过说嘴几句,可....可她们还说起了六妹妹,六妹妹这年岁.....我听说母亲可是在给六妹妹找夫家的,我气不过想说嘴几句,却又被她们说起父亲的死因....”说完秦氏也不抬头,只捂着帕子无措地嘤嘤哭泣。
李氏却是寒着一张脸,像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厉声吼道:“够了!哭什么哭,一会儿有你哭的。”
秦氏被这一吼当即浑身颤抖起来,作势要晕却被身旁的徐妈妈赶紧扶了一把,李氏见状这才淡声吩咐:“给大奶奶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