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毓究竟因何得了这般境遇,她自己都猜不透那金銮殿上那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所谓圣心难测,大约便是这个理。”桐毓感慨。
“不过我进宫几日,所见争斗虽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觉着胆战心惊。说来,我曾隐约听大嫂提及,太夫人似有将你送进宫中的打算?”桐毓望着慧姐儿的眼中充满担忧。
“是,我也不瞒你,回回被传进宫,我也是心惊不已,就怕进去了就出不来。”慧姐儿苦笑点头道。
“你也是苦命人,不过,你比我还好些,楚大人尚在,你年纪又还不大,定能撑到北疆局势稳定,楚大人归京。”桐毓握住慧姐儿的手,温声安慰道。
慧姐儿笑着回握,点点头。
“对了,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们府中太夫人过生辰,那闫阁老家孙女闫大小姐可有见着?”桐毓这样的猜测倒也并无道理,老太太生辰,安宁候在朝中任要职,按道理闫家女眷出席很正常。
“郡主莫非忘了,你要在家待嫁,她自然也要待嫁,自然没来,只是我听说她很有些才能倒是。”慧姐儿笑道
“是了,我也是心急了些,往后要长久相处,总想打听一二她是哪样人。”桐毓闻言面上显出失望之色,解释之间又露羞涩之意。
“郡主,我向来佩服你的大气沉稳,这回也莫失了气度。”慧姐儿能够理解桐毓,堂堂郡主却要屈居一阁老家小姐之下,自然心头难安。可是往往世事就是如此,一慌就乱,如高手过招,谁先动谁就输了。
桐毓摇头失笑“是我慌乱了,虽说闫阁老身为首辅,国之重臣,可我好歹也是皇家郡主,虽侧妃也有从二品诰命,可到底意难平。如今你这话说来倒是提醒了我,若然没了苍梧的封号,满京城的皇家郡主宗人府都记了厚厚一册,可首辅孙女却是只有这么一个。”
慧姐儿望着桐毓,心里油然佩服,这般心智,将来如何过得好都是应该的。
“郡主放宽心,她虽是阁老孙女,可姑父也是封疆郡王。”
桐毓笑了笑,却没接这话。转而和慧姐儿说起旁的风月之事。待到辰时末,前头来人通知慧姐儿,告别桐毓,起身进宫。
“进宫之后,你只管行礼问安,然后坐着微笑就是,虽说笨点至少不出差错,那里最是个容不得人出风头的地方。”临走之时,桐毓好心提醒。
慧姐儿点点头,道谢应了。
同上回一样,到了第四道门,秋菊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留在了宫门外。她们三人前往皇后所在凤起殿。
随着引路嬷嬷进往殿中,堂中已坐着不少人,皇后端坐于凤座上,面上微微笑着,很显亲和。
一番大礼拜见之后,皇后望着楚瑜怡肚子笑道:“本宫以为你今日是不会来了,不曾想昨日内务府却递了你的牌子进来,怕是快生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产婆说就是这个月底了,我这也是借着皇后娘娘的恩泽,还出来玩闹一番,倒也省了府里那些嬷嬷的念叨。”
“呵呵,瞧瞧,这没婆婆的就是好。”皇后望着众人指着楚瑜怡打趣。
楚瑜怡低头一笑,面上露出些新妇的羞意来。
“今儿看在未出世的大公子面儿上,便赏你宴上坐本宫身边儿来,也好照看着,皇上可念叨这孩子呢。”
“承蒙皇上皇后恩德,臣妇感激不尽。”楚瑜怡立即俯身行礼。
“快赐座,别站着了。”皇后又招来身边伺候宫女,示意搬坐。
“这下面站着的可是你娘家那两位侄女儿?”皇后又问此刻已坐在身旁的楚瑜怡道
“是了,你们还不快拜见皇后娘娘。”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慧姐儿、颜姐儿两人又重新行了大礼。
“平身。”
“谢皇后娘娘。”
“这右边那姑娘我知道,上回那舞跳得不错,左边这位是?”
“臣女安宁候长女,楚家贞颜。”颜姐儿上前一步,垂头应了。
“你抬头给本宫瞧瞧。”皇后点点头,望了楚瑜怡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神色,又道。
颜姐儿应声抬头,不过那头略微抬得有些高,皇后眉头微微一皱,面上笑容未减,只道了句:“倒也算是个齐整姑娘。”
这话乍一听是夸赞之词,可细细听来却隐隐含着些埋汰之意,“齐整”这词夸了也等于不夸。
颜姐儿自也有所感,望着皇后嘴唇微动,但见一旁楚瑜怡一双眉头紧皱,便立即垂下了脑袋。楚瑜怡望着颜姐儿那模样,虽说心下不满她进了宫里也改不了那傲气的毛病,可也想帮着在说嘴两句。不过皇后显见并没有要继续谈的打算,倒是问了两句慧姐话。
“你今年几岁了?”
“回皇后娘娘话,臣女入冬之后便是十岁了。”慧姐儿恭声应答。
“倒是长个头,瞧着像是十岁上头的姑娘。”
“今日你这裙子素净了些,不如上回那条。”皇后又指着她那裙子笑道
“皇后娘娘明鉴,臣女于穿衣打扮上头蠢笨了些,不过是见着什么好看便往身上套,却不知适不适合了。”
皇后宴上,到底是热闹事,自然不能说她还在守孝,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也没必要知道,可说出来便是触了霉头。
这话虽说回得笨拙,可皇后倒也没责怪,反倒笑起来,同楚瑜怡道:“你一向爱美,可得好生教教你这侄女。”
“是,娘娘。”
“娘娘,恭王妃到。”一宫女前来通报。
“给两位楚家小姐赐座,迎恭王妃进殿。”
“是。”慧姐儿坐下之后,虽是坐在一众夫人身后,可因着楚瑜怡的关系,她们所坐位置要高一个台阶,倒是能看到殿中情景。
“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王妃携幼女景芝郡主前来,跪下行礼道。
“平身。”皇后抬了个手势示意。
恭王妃正如王妈妈曾经猜测过的那样,长相便有几分刻薄,脸盘瘦长,颧骨偏高,虽说瞧着有几分姿色,可笑起来总让人觉着不舒服。
皇后显见也不是十分喜欢她,按例询问两句便罢,倒是对着景芝郡主多说笑两句。
那景芝郡主倒是生得好看些,同她母亲并不怎么像,笑起来甜甜的还有个酒窝,说话也逗趣儿、可爱。
“你们看看,连我这个皇祖母也敢说笑,皇上可不该怪我宠溺。本性如此,该是你父王惯的。”皇后指着景芝郡主一边笑,一边摇头无奈道。
“皇祖母说错了,父王整日里板着张脸,哪里有皇祖母漂亮可亲,景芝也是见着您才不怕,想要跟您多说说话儿。”
“你个机灵鬼,嘴巴又甜了,今儿宴上那些白糖玉兔糕便都赏了你九叔叔吧,你也不必吃了。”皇后假意板了脸道。
皇后口中景芝的“九叔叔”正是皇后所出小儿子——九皇子,如今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景芝不顾体统,双脚跺地,只嚷嚷:“九叔叔是叔叔,叔叔不能跟侄女儿抢东西吃,孔夫子都会笑话他。”
“哟,你还知道孔夫子是何人?”皇后假意惊讶道。
景芝哼了哼:“我是不识得,不过家中哥哥们都怕他,大哥还说读书人都怕,将来九叔叔肯定要读书,那他也会怕。”
皇后顾着礼仪以广袖遮掩,却也笑得朱钗晃动,底下的夫人们也俱是笑得肩膀耸动。
恭王妃见状更是苦笑不得的模样,呵斥道:“快点过来坐好,再这般没大没小,小心我禀了你父王。”
景芝闻言撇撇嘴,向皇后行了个礼,坐到恭王妃身边去。
颜姐儿小声凑在慧姐儿耳边道:“都是郡主,这个看着就要顺眼许多。”
慧姐儿知道另一个比较对象便是桐毓。慧姐儿也跟着笑了笑,却没接话。
这本是个皇家家宴,人也不算很多,等到众人到齐,便都往御花园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