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儿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是，咱爹娘想把我卖给李员外家当陪葬的媳妇。”
一听杨花儿承认了，杨雨儿哭得更起劲了。
杨花儿用力握住杨雨儿的手，神情严肃道：“雨儿，你要是不想跟我分离的话，收起你的眼泪，接下来都听我安排。”
姐妹两个牵手回去，王氏正运气呢，见到她们立马开始大骂，“你们俩个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死外面去，这黄花菜都能收几茬了，在家懒得跟没骨头一样，一说出门跑得比狗见骨头棒子还利索，老娘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这才多大啊眼里就没有老子娘的，以后指不定你们还能怎么对付我呢，还不如现在就掐死你们俩个一了百了，有本事你们就滚出去，滚出我们家，丧门星！赔钱货，干点活能难为死你们啊。”
说着王氏就冲上来，要给她们俩个几巴掌。
杨花儿跑到门口一屁股坐地上大声哭喊道：“娘啊你把我们姐妹两个带走吧，在家天天吃不上饭，一时没赶上给弟弟洗尿布就要被打死了，我们没娘啊，是姑娘就命贱了咋地啊，我们吃多少，我们又不是没干活，这整天骂得人能剥下来三层皮的，闺女就不是人啊，我们也姓个杨，花钱买丫鬟打死了也要下牢的，这就要弄死我们了，娘啊你走得太早了，闺女们下去陪你了。”
看杨花儿哭了，杨雨儿也张大嘴巴坐在门口哭号，她也不知道该哭什么，就跟着杨花儿一起大声哭她们娘死得早。
王氏立刻面色铁青，她怎么刻薄虐待这两个丫头是她自己的事，但是她们就这么大大咧咧坐在门口哭，不知道还以为她要弄死这两个丫头一样，不管事实如何，始终闹出去丢人，人家是小孩子不懂事，她是个都当娘的人了，丢不起这个人。
王氏喝了一声，“别哭了，多大个事，看看你们哭成啥样了。”
旁边已经有好事的邻居过来，皮笑肉不笑地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有的说这小孩子哭得可怜，还劝王氏要多宽宥小孩子，也就是调皮捣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
杨花儿还哼唧着，“我们只是没给弟弟洗尿布，没捣蛋。”
大家的面色都如常，不过看这王氏的眼色却是有些变了，虽然这关起门来各家人是各家人，但是这对前面留下的孩子都这么刻薄的人，也不是好相处的，人谁心里都得有个做人的标准，这后娘苛待子女虽然在舆论上并没有太多的诟病，但总有公道自在人心的理。
王氏心里也知道，这邻居都上门了，这事她只能自己认下来，要是当着劝和人的面再教训孩子，那就是不给街坊邻居面子，虽然她自忖自己好歹是个秀才娘子，等她家老爷再搏个功名，她也能讨个诰命夫人的封号，自然是与这周围整天围着锅灶打转的粗妇不同，这现在还是维持表面和气的。
“嗨，我这也就是嗓门大了一些，倒是把你们给惊着了，并不是什么大事。”王氏面上带着勉强的笑，“这不要赶上做晚饭了，都在家吃吧。”
她一家能有多大的灶，做得了一个二个的饭还行，这周围围的都是人，明摆着是该忙啥忙啥的逐客令，人家也都不是糊涂的，劝和几句之后就走了，谁想跟秀才娘子过不去，人家前途远大，等以后风光了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等来人都走之后，王氏的脸立刻沉下下去，她瞪着这两个现在还委屈抽噎的丫头，却也没怎么说她们，谁成想这两个丫头现在这么不省心，以前打了骂了都只会蹲墙角小声哭，在饭桌上都不敢跟杨秀才透一句，今天不过数落了几句，还没动上手，她们俩个跟遭受了多大虐待一样，哭成那个样子，害得她还被那群粗妇人数落，真是岂有此理。
“别傻愣着了，还不快洗脸去，我又没打你们，赶快烧火做饭，等你爹回来，看饭没做好，到时候打你们，谁也说不了情。”王氏呵斥了几句，抱着她的小宝贝就进屋了。
杨花儿和杨雨儿乖乖去打水洗脸，洗完脸两人看看彼此，嘴角露出小小的笑。
杨雨儿坐在灶前烧火，杨花儿熟练地洗菜切菜，这些家常的小活计也不是没有做过。
“晚上做白菜肉丝，再炒个萝卜丝。”王氏又到厨房来，自己亲手从梁上割下两片巴掌大的肉片，都是带点肥油的那种，洗了一遍，放到案板上切成片码好，大约肉是金贵的，所以王氏亲自来切了，还不忘交代杨花儿仔细点，上心些。
杨家的晚饭不算差，在这周围白面馒头并不是人人家都顿顿能吃的，出了这城还有大片农庄都吃得粗粮馒头呢。只是杨花儿和杨雨儿这么瘦弱，不是因为吃食不好，而是吃得不多，每日里又要做这么多的活计，小孩子身子骨都还没长开，这样过度劳累是最伤身体的。
所以每天晚上杨花儿都要帮杨雨儿还有她自己捏肩揉腿，舒缓疲劳，尽管每日里也就做饭刷碗，偶尔洗尿布扫地什么的，小孩子还是撑不住，才六岁的个头，做顿饭都要把胳膊给酸下来了。
“真希望时间快一点，让我一觉醒来就长到了十七岁，这样我就有力量保护雨儿了。”杨花儿每天睡觉前都会忍不住念叨着。
时间倒好像真的顺了她的心意，走快了一点，可惜快得不是这个。
“杨花儿，杨花儿。”张小胖大声喊着跑到杨花儿她们家，可惜她们家上了锁，家里是那种对着关的木门，锁链中间能开一个巴掌宽的缝隙，杨花儿在院子里扫地，听见张小胖喊，连忙跑到门口，两人隔着门缝，杨花儿看见张小胖跑得是小脸通红，问道：“咋了。”
张小胖是才从孙小宝那里得到消息，赶忙一路跑过来通知杨花儿，“不好了，李员外家来人了，去了包子铺，你娘也在。”
杨花儿倒抽一口凉气，竟然真的那么快，李家这是就要过来接人了吗？
“孙小宝怎么跟你说的，她们在包子铺说什么了吗？”杨花儿连忙开口问道。
张小胖仔细想了想，孙小宝脑子也记不全，大致就是什么再好好看看，合适不合适的。
杨雨儿从屋里跑出来，她在叠衣服，听见了张小胖的话，顿时哭了出来。
杨花儿连忙跑到王氏的屋子里，借着打扫的空隙她可是把王氏的私房钱藏的地方给摸了个清楚，杨花儿拿了几两银子，拉着杨雨儿就要跑。
“姐，咱往哪儿跑啊？”杨雨儿哪里都没有去过，哭着问杨花儿。
杨花儿倒不害怕出去闯荡，可是她年纪太小，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和雨儿，但是留下雨儿，雨儿很有可能被卖到李家去，她们只能暂时出去避风头，因为留下来的人一定会死，她不相信这些异时空的人就那么蠢，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怎么诈唬都没事，吓唬吓唬王氏这一般人还行，李员外家的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杨花儿是一定要走。
“要不，你们去找你爷吧。”张小宝突然开口给她们出主意。
“我爷？”杨花儿对这天上掉下来个爷没什么反应，父子父子，儿子都这样了，还能指望谁。
“我记得你娘好像说过在这事要低调，尤其不能让你爷知道，大约你爷是不答应的，你们就这样贸贸然跑出去，很容易被拍花子的抓走，不如就去乡下找你爷帮你吧。”张小胖努力想想王氏之前找孙婆子说得话，他也是借口找孙小宝玩，凑在墙边听得零星碎语。
“爷会帮咱的。”杨雨儿印象中爷爷也是个极为可靠的人，跟着点头。
“可是咱爷在哪啊，你们知道怎么去吗？”杨花儿苦恼，杨雨儿才五岁，能记得自己家门朝哪里就不错了，怎么会记得路，她也没有杨花儿以前的记忆，自然是更记不得那个爷爷家门朝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