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蛇三角眼变得阴冷起来。
胡全儿眨巴着明亮的大眼,坚决道:“我将来一定要生许多窝小狐狸,你太瘦弱,我要嫁给大笨熊!”
四只眼睛,相互瞪着,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那抹小山般黝黑的身影。
化作人形的大笨熊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听着屋子里胡全儿信誓旦旦的表白,一张大黑脸上,悄悄浮起一抹红晕,快速看了眼躺在床上绿油油像根小黄瓜的胡全儿,炯炯有神的大眼泛起了一抹喜色。
胡全儿看着五步蛇,心里还是颇有些感慨。
想当年,她还是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闲来无事,满山转悠,就发现这只同样稚嫩的五步蛇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中,闭着眼睛。
胡全儿试探着走近些,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那五步蛇却软绵绵的没有动静。
胡全儿仔细一看,乐了,好么,原来是条死蛇。
她高兴的叼起五步蛇,就想拖回家去,这蛇虽然死了,可是蛇皮却是可以做成袋子装东西的,又结实又好看。
这五步蛇,看上去挺细的腰条,不想其实还真有些重,胡全儿吃斩的拖着他走了一全儿,就觉得这条死蛇似乎越来越沉,等她耗尽了力气,一头栽倒在地上时,忍不住回头抱怨,不想这一看,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
就见那条本该是死了的五步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蛇尾上居然圈着一块大石头,难怪她累死累活的拖不动。
见她回头,那条死蛇,却突然睁开三角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声音冷冰冰的很是渗人:“你想把我弄去什么地方?”
胡全儿吓了一跳,她还真没想过这条五步蛇居然是个修炼的妖精,而且已经能说人语了,忙退后两步,警惕的盯着他:“你不是死了么?”
五步蛇冷冷的瞪着她,吐了吐分叉的舌头,轻蔑的看着胡全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死了?”
胡全儿被问得一愣,仔细回想一番,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不由有些歉意的看着五步蛇:“这事倒是怨我马虎了。”
五步蛇看着眼前讪讪的小狐狸,心下好笑,原本压抑的心情突然变得好转起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就见这只小狐狸通体雪白,皮毛油光锃亮,长得很是讨喜,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天真的好奇。
看着她一副健康成长的样子,五步蛇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想到自己悲惨的身世,再看向胡全儿时,不由带了丝厌世的情绪。
这五步蛇的身世颇有几分离奇,打从有记忆起,他便一直跟着师傅生活在天宫中,不想等他刚刚打下了修仙的根基,便被他视为亲父的师傅狠心抛弃在了这紫华山上,自生自灭。
他绝望的独自在这山中生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活得极为狼狈,他一天天的仰头看着天上,等着师傅将他接回去,一等就是几十年,这一天,他正心生绝念,打算任凭风吹日晒,只是躺在那儿一心求死,不想却遇到了胡全儿这只傻狐狸。
反正也是要死了,逗逗这个傻乎乎的小狐狸,倒也是件颇为有趣的事情,五步蛇突然来了兴致,眨着冰冷的三角眼,看着她:“你可是要害我的性命?”
胡全儿一听傻了,连忙摇着脑袋:“我,我怎么会要害你的性命?”
五步蛇看着她委屈的小样,心下越发好笑,面上却不显,吐着蛇信盯着她:“我本就孤苦伶仃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已经实属不易,你这坏心肠的小狐狸却是要夺我性命,也罢,这命我本也不稀罕,你自拿去算了。”
胡全儿快要后悔死了,心想,好么,我这就是寻思着贪个小便宜,捡条死蛇,现在竟然成了要害人性命了。
心里一害怕,她忙眨巴着眼睛,诚恳道:“我真没要害你性命,要不,你说吧,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五步蛇盘起身子,垂着头趴伏在蛇身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原不原谅你,也没什么意思。”
胡全儿忙凑到他面前:“别呀!要不,你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五步蛇其实心里真是苦得慌,他一个人在这山中,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看着胡全儿诚恳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突然脆弱起来,忍不住把心中的委屈说了出来:“我原本是跟着师傅一起生活的,可是师傅却不喜欢我,把我独自扔在了这山中。”
胡全儿听完,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你师傅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师傅都是喜欢自己弟子的,或许是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你仔细想想,他平日里最喜欢什么,你就照着他喜欢的来,就像我,我师傅对我总是很严厉,连师姐也总是训斥我,但是我知道她们是为了我好,所以她们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她们自然就高兴了,也自然不会再训斥我。”
五步蛇听着她童稚的语言,眸光深沉:“他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他能高兴。”
胡全儿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师傅和师姐都希望我能好好修炼,早日化做人形,我就每天乖乖修炼,她们高兴,我就高兴。”
五步蛇喃喃自语:“只要他高兴,我就会高兴。”
年幼的胡全儿并不知道,她当时无心的话,对五步蛇造成了多么深刻的影响。
同样年幼的五步蛇,也没有料到,当初简单的想法,对自己的以后,影响有多么巨大。
自被红莲业火烧伤,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年,胡全儿总算可以下地自由活动了,只是身体似乎还没恢复彻底,活动范围便被师傅规定在自家小院子里,好在比起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要舒服许多,胡全儿便乖乖接受了。
只是因为她被红莲业火烧伤,全身的皮毛都烧光了,所以她虽然可以维持人形,却没有了头发,只能顶着光凸凸的脑袋唉声叹气。
好在除了五步蛇总取笑她像极了山下人间里的和尚外,其他人都是友好善良的安慰她。
养病的这段日子里,虽然师傅不许胡烟儿腻在胡全儿身边,但是只要师傅一去闭关炼丹,胡烟儿便会捧着那红艳艳金灿灿的大红喜服,一边坐在胡全儿身旁绣着,一边陪她说话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