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谦遭遇贼子的案子,最终还是捅出了一群以拐卖孩童为业的犯罪团伙。京兆府尹绷着张脸,亲自将贼子捉拿归案,京都中的人家无不暗地庆幸——毕竟谁家都有那么几个小孩,谁都怕自家的孩子被人惦记上了。
告了案子以后,瑾言又恢复了年前的作息习惯,她每日里都会到柳府去找余秋请教。临近考试了,她甚至下午的时间也在备考。柳尚书看着瑾言勤奋的样子,不由得老怀大慰,一想到这外孙女的人生际遇,又颇感唏嘘。
日子一转眼,便出了正月。六合湖的湖水依旧被冻得结实——这一年的长汀论学,依然如期举行。
二月初二,瑾言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身白色绣青竹棉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儒雅又贵气。瑾言看着镜子那张娇俏的脸,皱了皱眉。
“拿画笔来!”
映书和映琴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姐又想玩什么把戏。
瑾言拿着描眉用的笔,将自己的柳叶眉稍稍描浓了一些,再将眉梢上提,飞入鬓角。画完以后,她丢了笔,回头冲着映书和映琴,微微迷了眼,唇边缓缓绽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狭长的眸子一扫,眉梢挑动,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说不出的风流落拓,杳杳风华。
映书和映琴被瑾言的眼风一扫,只觉得心头砰砰砰地直跳,禁不住地想要脸红——小姐这模样,实在是贵气逼人又潇洒多情。
瑾言看着映书和映琴的模样,心头暗自得意。她勉强压下了臭美的心思,“备车,走吧!”
二月二,京都大雪未化,天气依旧寒冷。过了正月里的热闹,大街上又恢复了冷清,只六合湖一带,今日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瑾言的车马到了六合湖的官道外后,便下了车马,今日一同随侍的是扮成了小厮的映琴。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六合湖边上围着的厚厚布帛,已经有人搬来了桌椅,上面还铺了坐垫。桌子上或是摆着棋盘,或是放了茶具,笔墨纸砚也随处可见——倒真有几分文人相交的样子。
瑾言知道,往日里这些事情都是大哥参与完成的,只是他如今不在了,主持长汀论学的,是他的另外两个好友,京都八大望族中何家和习家的两位世子,何承,习翔枫。这长汀论学,便是他们三人当初无聊之时,一起创办的。
瑾言仔细一瞧,那个正一脸不耐烦,指挥着下人将桌案点心果盘之类放好的年轻人,可不就是何承?何承身上有浓重的贵公子气,性情直爽,偶尔脾气还有那么几分暴躁。
另一个坐在椅子上,冷冰冰地瞧着众人的,可不就是习翔枫?习翔枫这个名字,曾经被瑾言嘲笑为喜相逢——当然这是反话,习翔枫这个人,可从来没有什么喜相逢,他就是一个冰山。成日里冷冰冰的一张脸,像是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瑾言有时候禁不住想,怎么大哥这么温文尔雅的人,倒跟这些和他性格迥异的人处在一起了呢?
摸摸下巴,瑾言决定,还是得去跟何承和习翔枫打个招呼的好——虽然她之前已经叫人去告知两人了。
“何世子。”瑾言在何承身后,微笑着开口。
何承只觉得一个陌生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似乎……好像……是个女的?
这么一迟疑,何承就没有来得及烦躁地迁怒众人。
他转过了身,然后呆了一呆。
他面前的人比他矮了一个头,看上去有几分瘦弱,只那张脸,当真是让人见之忘俗。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看就让人觉得十分亲切,尤其是那双眼晴,双眸熠熠生辉,狭长的眉毛飞入鬓角,整个人温和儒雅,却显得漫不经心,冷傲高贵。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矛盾的气质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心中一动,“你是……江瑾言?”
瑾言眉梢一挑,“你竟认得我?我好像跟我大哥长得不是很像吧?”
何承果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唔,还是有点像的。”他绕着瑾言前前后后转了个圈,“原来耀之的妹妹就是这个样子。耀之那小气的,还成日不让我们瞧呢!”他说着,语气就有几分伤感。
瑾言笑笑,也不搭话。
“喂,冰块脸,快来瞧瞧,耀之的妹妹来了!”何承冲着不远处的习翔枫吼道。
不得不说,何承这吼声,当真是……传播得够远!
一时间,所有正交头接耳谈话的人都停了下来,纷纷将视线移到了他们这里,连一向冰块脸的习翔枫,都挑了挑眉,然后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丫就是个二货啊!瑾言简直想抚额。
习翔枫的视线带了几分探究,他瞧了瞧瑾言,半晌才道,“江……三公子,”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是习翔枫。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记得和我说。”
这次轮到瑾言呆愣了,这个冰块脸,倒是个行动派?
何承挠了挠脸,“喂,白书呆子,过来!”
一个面相白净、书生模样的小青年,果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何承哥,何事叫小弟?”
瑾言嘴角微抽——这大哥小弟的戏码,可真是……
“这个是耀之的妹妹,江瑾言。”何承一脸严肃。
所谓的白书呆子好像真的有点呆,“可是从男了的江小姐?”
瑾言点点头。
“江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家族面临如此危难之际,竟然愿意舍弃女子身份,挺身而出,白某十分佩服。”白书呆子也一脸严肃。
果然是……书呆子。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哦,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白家,白展锋,字书博”
又是八大望族之一。想到白夫人在入宫拜年时朝自家母亲释放的善意,瑾言决定把白书呆子当成自己人,“江家,江瑾言,字逍遥。”
“行了行了,我受不得你们那斯斯文文的模样,你给耀之的妹妹介绍几个人认识认识吧。”何承开口。
“那个,何世子,我叫江瑾言,你能不耀之的妹妹,耀之的妹妹这样的叫我么?听着觉得累得慌。”
何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个,瑾言?”
瑾言笑眯眯地点头。
习翔枫忽然开口,“耀之是怎么叫你的?”
瑾言微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有时候是三儿,有时候是阿言。”
“那好,阿言。以后你就是我习翔枫的妹子。”习翔枫说着这话,脸上的表情十分郑重。
虽然知道这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瑾言还是十分感动。大哥他,的确交了许多值得相交的好朋友,这些人全部以这样的真诚的方式待她,这可不就是大哥给她留下的财富?
“不行不行,那你也得是我何承的妹子,我以后也叫你阿言。”
白展锋有样学样,“阿言。”
何承凶神恶煞的,“滚蛋,这是我和耀之还有冰块脸的妹妹,有你小子什么事儿?”
白展锋一脸委屈,“这不是……我还叫你何承哥呢……”
瑾言有些无语,看了看斗嘴斗得正欢的何承和白展锋,又望向习翔枫。
习翔枫只是淡定地站着,淡定地冰着一张脸,然后注意到瑾言疑惑的眼神,他又淡定地开口,“习惯了。”
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