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暗黑，一轮半满的月亮缓缓升到天际，云层稀薄，月晕莹莹。
李玉龙家的庭院里，一盏二百瓦的白炽灯悬挂在屋檐下，把整个院子照得通明，宛若白昼。
几百平米的庭院里摆着几十条长凳，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有些小孩追追打打，跑老跑去，几个妇女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聊着旁人里短。
细叔公独坐一旁，手里端着水烟袋，半眯着眼，吧唧吧唧的抽着。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们！”李玉龙轻咳一声道，“今天把大家叫来开这个会，主要有两个事通知大家。”
“玉龙仔你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那我就明说了！”李玉龙笑道，“我最近发了点小财，大家都知道吧！”
“哪能不知道啊……”
“哎哟喂，玉龙仔你那几百万要是都成了小财，我家儿子一年赚几万块岂不是捡破烂！”有人笑道。
“虽然我发了财，但今天我心情却不大好！”李玉龙说道，“今天我家的门被堵了，不管发了多少财，家门都被人堵了，换做是谁都高兴不起来吧！”
“不错不错，你发财那是你玉龙仔的本事，谁堵门都没道理，换做我早就给轰出去了！”有人叫道。
这话一出，先前那些跑到李玉龙堵门的人脸皮顿时有些发烫。
“别净整些没用的，说实事！”细叔公敲了敲烟袋，提醒道。
李玉龙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细叔公都开口了，那我也不追究，不过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其实大家的心情我也理解，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伯伯，来找我帮忙我能不帮吗？”顿了顿，李玉龙接着说道：“但我现在是一村之长，做事要公平公正，我帮你们，那其他人我要不要帮呢？”
“那必须要！”人群中传来不少声音。
“对啊，我也就赚了这百八十万，就算全拿出来，也不够大家分啊！”李玉龙道，“帮忙，也得看对方能不能扶的起，要是一坨扶不起的烂泥，就知道找我来要钱，那我怎么帮？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不错！”村民纷纷点头，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任谁也不喜欢那种不知上进就知道天天开口求助的人。
“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你们如果真的愿意跟着我干，那我就帮，如果只是来打秋风来借钱，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李玉龙把丑话说在前头。
“愿意，我愿意跟着你玉龙仔干！”
“我也愿意……”
人群中不断传来相似的话，都知道李玉龙赚了大钱，当然一个个愿意跟着李玉龙赚钱。
“先别急，听完我的条件再决定也不迟！”李玉龙说道，“我可以带着你们养鸭，但得你们自己盖鸭棚自己出钱买鸭子，不过鸭蛋销路我可以解决。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包公，是不是得他自己掏钱？”
他这话说得很明显，帮忙可以，但借钱的事不要想。其实李玉龙也无奈，他虽然赚了一百多万，但比起全村这么多人，那就是杯水车薪，根本帮不上大忙。而且如果全村的人都养鸭，首先买这么多鸭子是一个问题，其次鸭蛋的销路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他只能设定一些条件，让部分人知难而退。
伟人不是说过：可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动后富，一步一步来，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李玉龙打得就是这个算盘，先带领一部分人赚钱，等慢慢发展起来了，其他人再想办法参与。
“不错，我觉得养鸭能赚钱，所以就找到玉龙仔帮忙，让他帮我买一批蛋鸭，至于盖棚和买鸭的钱都是我自己出。”包公点头说道。
这回，不少人都沉默了，在他们还以为是李玉龙借钱给包公养鸭，在他们想来，既然包公都能借钱为什么自己不能？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做无本买卖的念头，找李玉龙借钱养鸭，赚了钱就换给对方，亏了就一直拖着，都是自己村里人，不还还能吃了我？
现在听说需要自己出本钱，很多人都退缩了，虽然看着村里十来户养鸭的人赚了钱，但最近禽流感这么严重，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养鸭的本钱也不是个小数目啊，对于山里人来说，可亏不起。
“我家扩建了鸭棚，正准备收一批鸭子来，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养鸭，三十块钱一只，至少五百只，同意就到我这来报名，到时候我帮你们均一部分出来。”李玉龙继续说道。现在禽流感波及，正常鸭子当然不止三十块钱一只，而且几乎没有人会卖。李玉龙当然是打算买低价病鸭，然后用祛病符治好。
三十块钱一只！这个价格顿时让大部分意动的人也退缩了！
“玉龙仔，上次扁嘴他们买的鸭苗不是四块多钱一只吗？怎么你的要三十！”角落里，一个妇女喊道，一副不信的神色。
这个妇女是鹰鼻男扁嘴的邻居，叫冬莲，平日也是比较精明尖钻的人，此时说出了不少人心中的疑问。
“冬莲婶，你也说了那是鸭苗，而这次我买的是蛋鸭，买回来就立马能下蛋的！”李玉龙笑着解释道。
“那就不能买鸭苗吗？我们可以买鸭苗啊！”冬莲不依不饶道。
“买鸭苗也不是不行，但得三个月后才会下蛋。”李玉龙笑着解释道，“现在禽流感严重，所以鸭蛋的市场很好，能赚钱，要是等三个月以后，谁也不知道什么行情，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赚钱！”
“冬莲，你要是舍不得钱可以去买小鸭苗啊，又没人拦着你！”包公笑道。
“你怎么不去买鸭苗？当我傻啊！”冬莲老公在县里打工，她一个人在家除了打打麻将也没啥事，所以见有赚钱的路子很想抓住，但就算买五百只鸭也要一万五千块，而且还得盖鸭棚，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她得打电话跟老公商量商量。
“如果谁想买鸭这两天到我家来报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李玉龙接下来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今天到镇上拿了批文，准备到村里办个皮蛋场，地方就选在西滩头那块荒地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见？”他把这事放到后面说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不知道最终有多少人会跟着他养鸭，但肯定不少人心里都有这种倾向，然后他在把划地开厂的事情抛出来，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反对他。
果然，不出他所有，并没有人开口反对。一来现在很多人都想靠着李玉龙赚钱，二来西滩头那块荒地上全是石头，不能种庄稼，没人要，自然也没有人会为一块废地得做得罪人不讨好的事。
“既然没人反对，那我就把厂建到那里了！”李玉龙笑道。
“等等！”细叔公敲了敲烟灰，语重心长道：“玉龙仔，我听说开厂会造成污染，你做事可不能只顾赚钱不顾良心啊！”
“细叔公，你放心吧！”李玉龙笑道，“皮蛋场不是化工业，没有什么污染，再说了，我也是村里人，怎么会为了赚钱破坏村里的环境呢！要真的会破坏环境，今天镇长说要在镇上给我划块地建厂，我当时肯定会答应，祸害谁也不能祸害自己人不是？”
“那你为啥不答应啊！”细叔公有些奇怪的问道，“镇上交通方面，比咱玉山村可强多了！”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村着想嘛！”李玉龙笑道，“我建厂，多多少少也能提供几个就业岗位，在自己村里招人总比在外面招人强。”
“好啊，好啊！”细叔公不断感叹，以前总觉得李玉龙虽然是个大学生，但做事没有脚踏实地，不着边际，现在看到李玉龙确实带着村里人赚钱，才明白李玉龙确确实实是个肯为村里办事的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李玉龙。
“李松，怎么这么久没看见你？”李玉龙笑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龙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天生兔唇的“缺嘴”李松。
“我这几天去外婆家借了五千块钱，想跟你养鸭！”李松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当时李玉龙家刚养鸭的时候李松就想参与，但手头并没有钱，这段时间见村里养鸭的人确实赚了钱，所以下定决心，跑到外婆家，受了不少白眼，而且定下了利息才借来五千块钱，哪知道今天刚到家就听说李玉龙昨晚开会的事情。
当听说一只鸭要三十块钱的时候，李松当时就懵了，他幸幸苦苦借来的五千块钱，除掉盖鸭棚的钱，恐怕一百只鸭都买不到。但他又不甘心这几天的白眼就这么白受了，旋即跑到李玉龙家，想要求助。但他也听说了李玉龙只能帮忙不会借钱的话，所以一开口就有些吞吞吐吐。
李玉龙微微默然，他和李松从小玩到大，两人都非常了解。
其实，他对李松挺同情的。李松天生兔唇，生下来就不受家里人待见，后来他父母生了个正常的弟弟，就更加不喜欢他了，一家三口搬到省城打工再也没回来过，李松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死后，小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当时李松才十岁，就自己做饭洗衣服，一个人生活。那时候李松人小还不能下地干活，只能靠村里人接济或者到外婆家蹭点粮，所以一直都不受外婆家待见。这次李松能借来五千块钱，恐怕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和委屈。
“养鸭的事情我已经说了，谁都不能借钱，也不能在你这破例！”李玉龙缓缓说道。
“我知道了！”李松神情垂丧，他知道李玉龙从小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此次前来本身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李玉龙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破例，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李玉龙在村里说话就没分量了。
“虽然不能养鸭，但你可以做其他的啊！”李玉龙当然不会见自己的小伙伴有困难而弃之不顾。
“我还能做什么？”李松满含希望的看着李玉龙，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除了干点苦力，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开厂，你到厂里帮我做事，主要是负责监督和检查，别人我信不过，等以后我会买辆小货车，你去学个驾照，到时候帮我送货！”李玉龙顿了顿，道：“工资嘛，我给你五万块一年，奖金看你平时做事的情况来决定，怎么样？”
“真的？”李松有些瞠目结舌，似乎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他没读过书，也没学过什么手艺，去工地帮人做小工别人都嫌他兔唇说话不清楚不要他，平时种种地，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五万块钱一年对他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玉龙笑着掏出一沓钱，道：“这一万块钱算是预付，你先去报个驾校，把借的钱还了。”
李松手里紧紧攥着一万块钱，眼眶红红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