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孙慧芳在刘老夫人出大闹了一场,孙慧清不由笑了,“老夫人说笑,芳姐姐素日虽风风火火,但这等事恐怕做不出来。”
“还不知那位弟弟叫什么名字。”她问。
“孙江。”
刘老夫人微闭双眼,面无表情。
“不错的名字,不知有何寓意?”孙慧清问。
“没什么寓意,他爹取的,我不知道。”
“哦。”
极度安静的时刻,孙慧清坐在床头,脚垂在地面上不断敲击。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心慌不自信,甚至对以定的打算产生怀疑,刘老夫人根本上不同与孙慧茹和孙慧芳之流,应付老谋深算的长辈实在吃力。
她重活一世,加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生命与七十多年的皱纹相比太嫩了,根本不能耍花招,直言道:“老夫人,您觉得清儿如何?”
刘老夫人张开双眼,目光锁在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孙慧清身上,“很好的孩子,某些方面远超过茹儿与芳儿。”
“你说的是某些方面,仅限于某些方面?”
“是的,某些方面。”刘老夫人重复这四个字,“茹儿与芳儿有自己的一套,与每个人都不同,时候不到,谁也没法儿判定好与不好。”
“您说的没错,”孙慧清说,“可我真正想问的是贵府伍姨娘与夫人王氏之间的瓜葛,作为一个外人,同样是清明的局外人,清儿有没有资格知晓,参与,或者提出自己的见解。”
刘老夫人表情认真,抓住孙慧清的一只手腕,使其停下,将自己的双腿移下床铺,在孙慧清身边坐起来。
她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但她知道对面的孙慧清看的真切,因为那张冷艳脸颊上的表情告知了一切。目光玩味的说道:“你真正想说的是你们东府想插手我们宗府的家事。”
东府的心思刘老夫人早已猜到不少,他们收留孙遥全心培养,这一份巨大的人情宗府算是欠上了,不再是同不同意那么简单。
两府为一体共抗三府,若是孙赦真的不识抬举将宗府拉下水,剩下的东府或迟或早要沦为三府的奴仆甚至消亡,任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手中的胜算减少。
东府听说刘安的势力越来越大,伍娇娇又嫁到了宗府,担心宗府应付不过来,这是急了。
置于眼前的这个孩子,她在东府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兄长父亲都要时时敬让三分,这次过来定是代表着东府的态度而来。
孙慧清没有回答,面上的表情晦涩难明,她从刘老夫人身边站了起来,幽深的眸子望进那双苍老的眼睛。
“清儿的道行果然不够,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您说的不错我来这里就是想表明东府的态度,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不能为了儿子的喜好毁了两府。”
刘老夫人大笑两声,将扶在榻上的一只手抬到半空,镜月会意,扶了刘老夫人站起来。
“好,大局为重。你跟我去会会刘安的家眷,七十多年里这算是我第一次与妾室打交道,你倒教教老眼昏花的老人家妾室的家眷该怎样对待,不能托高不能踩低的度该如何把握。”
漆黑似夜拐杖轻击地面,咚咚声随着蹒跚而坚定的脚步经过孙慧清的身边,一直出了房门。
孙慧清留在原地愣了片刻,表情僵硬的注视着一对年迈与青春身影离开,直至完全在在视野内消失,才迈动双腿追出房门。
整个宗府最热闹最揪心的地方莫过于伍娇娇的宅院,昼夜不断的嘤嘤啼哭、女人的哭诉以及密谋商议的嘶嘶声响在那间不大的房里不断回荡。
刘安的妻子赵氏得知伍娇娇早产之后第一时间赶了到宗府,这时她正面目惆怅的拉着伍娇娇的手。
“你也太心急,从最初就打错了主意。孙赦能跟你一心不假,可最终做主的不是他,是刘老夫人。宗府的水深,你不该急那一时半会非往里跳,你若仍然是待嫁闺中的小姐,凭模样凭你舅舅的支持,怎么不能嫁个更好的做正妻,也不会有如今这一步。”
伍娇娇嘴角不断向下抽搐,刚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赵氏的手。
“是娇娇不该,脑子一时糊涂,和哥哥一起的路上碰见孙赦,不经意间听人说起他的身份,就动了心思。我不知道舅舅能那么快起复,母亲已经在开始给我找亲事,我怕等不到啊,万一嫁到一个是非之地不就全完了吗。”
“你现在不一样身陷是非之地,好了,我也不跟你多嘴,事已至此,我这个作舅母指责你没有一点意思,我跟你舅舅尽量保你平安,你也要争气,不能那么冲动。”
“舅母。”赵氏不耐烦、无奈又怜惜的帮伍娇娇擦去脸上的泪痕,伍娇娇空洞的眼睛中突然恢复了生气,双手抓着赵氏的手腕道,“舅母,如今东府与宗府站在一处,若是我们跟其他三府合作有没有胜算?”
赵氏叹了口气,“我正有这个打算,你如今这般处境,也只能如此。也怪我没有事先叮嘱你,到了宗府先跟老太太打到一处,不管是花言巧语还是真心诚意先把老太太拉到你身边,她身子硬朗还有几年可活,你是妾室老太太的垂青很重要,就这样丢到太可惜了。”
两人商讨着与三府的苟合,几声“老夫人”让她二人均心头一跳,这边刘老夫人已经带着孙慧清进了屋,面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老夫人。”赵氏慌忙站起身,在这一次的突袭中有几分手足无措,点头致意后上前扶了刘老夫人就座。
刘老夫人似乎过意不去,歉意的笑笑,“赵太太实在客气,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身份尊贵,这种小事下人来做就行,麻烦你,真是让我老人家过意不去。”
伍娇娇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以为刘老夫人到底忌惮舅舅的权势,对舅母万般客气。
而赵氏的面色却有些难看,刘老夫人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但她的脸色沉了几分。
刘安起复之前的那段日子,作为妻子她被卖到一个小户人家做杂活,身边识趣的没有一人敢提此事,今日刘老夫人两句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实在让人心中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