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和还想说什么,我抬起头来靠近他的脸,用手指敷住他的唇,扬起笑容同他道:“我这是在保护你啊。”
许久,千和将我的手拿下来,我依着桌子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却同千和挨着,一睁眼便看到他的眉眼,立即坐起身来,发觉天已经大亮,千和盖在我身上的袍子滑落到地上,我蹑手蹑脚的起来,又盖回千和身上,抬起头来,溯天站在一边看着我这幅形容,揶揄的笑。
我同溯天告别,没有惊醒千和。
我记得所有昨日醉酒时说过的话,那也是我的心里话,他偶然出现在我的荒林中,与我共度了这样一段时间,无论他怎样看我,我都觉得他不应同我走的太近,我生来就该做这些连佛法也渡不了的罪责之事,背负这么多条命,如何再倒霉下去也无妨,只是我再也不愿意牵扯到任何人了。
旁人都是先作孽后受罪责,我却是先受到罪责,后作孽,这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令我作孽之时有些底气,也可以抵消一些罪恶感。
回到了荒林后,如千和所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也不晓得他如何做到,想到此处觉得他既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以后也能够帮我挡一挡这些事,不过再想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我们自此不再有交集才好。
其实这样萍水相逢,就该淡忘,就该不再有后话。
如何没有料想到的是,有一天会同溯天偶遇……
溯天与我隔着头盔大眼瞪小眼半天,他哭丧着脸说:“仙友饶命,在下无意惊扰宝地,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我才发觉是他,将他放开,他见我没有打算同他计较哈哈一笑,脑门上的汗水却滴了下来,道:“多谢仙友大度,在下就不打扰了,哈哈……”还没有哈完,我咳了一声,打算戏耍他一下,便道:“什么仙友,这身皮囊也是方才一时兴起扒下来的,就是想做仙,还得需要点修为,既然这么有缘,那么就你了。”
溯天刚刚转身的步子还没有踏出去,闻言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又赶紧解释道:“虽真心想帮仙友这个忙,但在下实在没有什么修为,你看,若是有修为还能被仙友扣在此处么。”他说的如此认真,我心中发笑,此刻还得忍着,实在难受,我冷着嗓子道:“我看不是,你看你这么道骨仙风,还要同我扯谎,那现在就将你吃了罢。”
溯天简直要哭了,同我道:“不知仙友何方神圣,不过吃了在下您也……萱……萱草仙子?”我实在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同时摘下头盔。
溯天指着我道:“仙子怎么在此处?”说到这里又想起方才被我戏耍的事,却没有生气,反而颇有深意道:“仙子竟然喜欢这么个玩法。”
我打算同他坦白,我就是莫瑶这件事,他打量了我这一身打扮,就已经先反应了过来,同我痛心道:“看来这回是被您第二回戏耍了!”
我觉得心中有愧,确然上一回没有同他说实话。与溯天一路将他送出荒林,他同我道:“上回我还故作高深,同您说了那些话,您可莫要放在心上。”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因为即便不说,我也大概可以猜到外界如何传我,毕竟其他族描述我的话语比他那几句更加难以入耳。
他问我为何不去破一破这些谣言,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这样也好,大家都怕我,我也挺威风的。
溯天摇着把扇子,目光缥缈似位世外高人,道:“世上疾苦之人颇多,能苦中作乐的却甚少。”
而后与他道别,没走出几步却又被他叫回来,他想了许久,同我说起了一些关于千和的事情。
据溯天所言,千和出生在极寒西海,独自长大,从未曾与其他人接触过,那时上了天也因为性格寡淡,也受到了些言语诟病,原本这些事情对其他人来说,都是能够想的明白的,但是千和那时刚刚上来,他产生了些许困惑,虽修为高深,却并不能够参透,后来偶然间不晓得因为何事,决心下界一回,此后回来,却同大家预想的不同,更加潜心佛法,在人际交流这方面也没有进步多少。
溯天就在这个时候认识了千和,那时他也对佛经有些兴趣,因为入道早,懂得也比千和多些,一来二去,加上溯天自来熟的特性,他们走的就比旁人近。
他思考了一会,同我道:“那日您说让他离您远些,千和虽未表示什么……您也知晓的,千和那个性子,面上总是一片宁静,没人猜的到他心中想什么……”
我说:“这倒是,不过我也确然是为他着想,同我牵扯在一起,有什么好处呢。”
溯天看着我,片刻没有说话,而后便道别走了。
我以为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却没有想到,隔了两日他又来了,此回还带上了千和。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溯天却捧着一壶酒,十分高兴的样子,道:“上回喝的没有尽兴,一壶酒多半进了莫瑶肚子里,还有,此回我可带了三个酒杯。”说罢我回想起那日我的模样,有些想把他们赶出去。
千和坐在一边,我小心翼翼将他落在此处的那些行李裹了裹塞给他,千和抬头看我,我说:“既然人走了,东西可别忘了啊。”千和却没有接过,只是瞧着我。
溯天在一边看见,赶紧过来打断我道:“我们二人来您这里喝酒,您不做点下酒菜来招呼我们么?”
我哪里会???而且这里怎么会有能吃的,不过想一想,我也该这么做,于是我在后山打了一只麋鹿过来做给他们吃,这一吃不要紧,千和他一界神尊,跑茅房跑的脱水了。
我有些愧疚,想给他道个歉,拿着这几日我刚刚学会配出的药,过来拿给他,千和说:“你离我远一点。”
溯天一口没吃逃过此劫。
此时笑得拍着桌子模仿我的语气道:“我这是在保护你啊。”
最终被我反剪在地上,又拍着地求饶。
而后也不知如何,溯天提出一个他在凡间学来的喝酒游戏,传授给我们,是一个输了便要弹脑门的游戏,我一开始信心十足,因为对自己可以弹千和脑门这件事有些跃跃欲试,却没有想到千和玩起游戏,简直认真,我脑门生生被他弹出一个小山坡。
出世这样久我没有觉得哪一天如此尽兴过。
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过不再往来这件事,直到溯天的元魄被震碎,一副残破不堪的尸体摆在我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