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陈玉白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从回廊经过,忽而一道白影闪过,陈玉白微微偏过头,开口道:“可曾瞧见,是何人。”身后的随从答道:“似乎是夫人前不久带进府中的若音姑娘。”
陈玉白抬了抬手,其中一个便迅速跟了出去。
他许久以前便觉得这个若音,有些不大对劲。
不久便得了消息。若音去了一处药房,之后很快回来了,陈玉白沉吟半响,问道:“买了什么药?”
那人有些迟疑:“听闻……听闻是堕胎药。”
陈玉白回到厢房之时,宋霜慌忙间落下了什么物什,若音在身后毫无痕迹的帮着收了起来,宋霜见到陈玉白,便莞尔一笑道:“大人今日的公事可处理完了?若音,去铺床罢。”
此时的若音应了一声,便去了里屋,宋霜为陈玉白沏了杯茶,陈玉白转着手中的瓷杯,呷了一口,便放下了。他抬起眼微笑同宋霜道:“我们成婚这样久,你可曾考虑好,何时为陈家诞下一子?”
陈玉白从未提过这件事,宋霜心中一惊,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你若是喜欢孩子,什么时候都好。”
然而不过半月,宋霜便传来孕信。
虽说宋霜有了身孕,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懒散。
皇帝此次办了一个颂诗会,朝上各位大人都携了夫人来,而陈玉白并不怎样愿意让宋霜出现在皇帝面前。可宋霜却主动提出要陪他一同去。
这次的颂诗会十分圆满。皇帝并未瞧出有何不妥。回府之时,宋霜同陈玉白逛进了家古饰店,宋霜来回扫视了一番,指着副玉钗,让店家拿来,店家一瞧那可是他家的镇店之宝,显然是有大买卖了,立刻拿来凑上前来,一通说辞:“夫人好眼光,这玉钗可是当年程文姬嫁与符冕王之时戴在头上的宝贝啊,程文姬同符冕王夫妻之间和睦的感情,便是同这钗有十分的关系,这本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并不轻易卖出的,小人今日看到夫人同这位十分合衬,就如同那程文姬与符冕王一般,这玉钗便让与夫人了。”宋霜摸着钗听完,觉得有些好笑,还未说什么,陈玉白此刻道:“是段佳话不过,最终符冕王却是战死沙场,程文姬又另嫁做他人妇,这样的结局,店家你却为何不讲?”
此时店家未想到这位买主并不好糊弄,一时下不来台,气愤的收起盒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野史,程文姬坚贞如此,怎能受此谣诼,我看你们就是不想买,出去出去!”
宋霜在边上已经笑出来了,出了店,她用手肘推推陈玉白道:“下回可不能同你一同出来了,不然什么也买不到。”
陈玉白自袖中取出件刻了朵金边牡丹的首饰的盒子,递过来,宋霜接下,打开后她睁大了眼睛,是那副玉钗,她道:“怎么……”
陈玉白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闲闲道:“故事虽掺了假,不过东西倒是真的,随便戴着玩也倒没什么。”
宋霜盯着陈玉白的眼睛许久,陈玉白说:“不用谢。”
宋霜摇摇头,认真道:“成婚这样久,你还是没能懂我,我的意思是,边上那对吊坠也十分不错,能买来送我么?”
陈玉白:“不买。”
宋霜:“那就只买一个。”
陈玉白:“信不过你。”
回府路上,宋霜将脑袋靠在陈玉白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然而这样的情景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如今却真的成真。
可一切都不是从前了。
婆婆回忆起宋霜那日来寻她,问到自己被干扰的记忆时,她曾担心她,不愿相告,可宋霜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有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也并不执着,觉得糊涂些也好。”她的瞧着手边镜中的自己,接着道:“而方才那些事情,若是我想知道,随便牵出一个相关连的人都能讲清楚的罢,可是啊,婆婆你可并不希望我往后还像这般稀里糊涂的罢,从前曾经看到书上说,什么事都需要有一个结果,或是好的,或是不好的,都比什么都不清楚这样的结局要好,那时并不以为然,可如今,婆婆,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宋霜跟着陈玉白回到别院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所有事情了。
而她现下是要用自己的方式来结局这件事。
这一盘棋里,宋霜从未想到,自己从路边捡来的这个孩子会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最大的一颗棋子。
宋霜此时站起身,抚着若音的发,轻声道:“等我结束了一切事情,便为你寻个好人家。”
而若音虽说办事十分得力,但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刚满十七的女孩,此时立刻红了脸:“若音只想跟着夫人,并不多想……”
宋霜淡淡道:“可有一天我若是不在了,你可依靠谁?”
若音暮的睁大眼睛,望着宋霜,嘴唇动了许久却没有说出话来,眼睛终是浮了层雾气上来。
不久,若音进了宫中。这一步为止,是宋霜办得到的,接下来只能依靠若音自己了。
身处深宫,若音的路自然并不会怎样好走。
而此时若音打算搏一搏。
她将藏于发髻中的半块金子买通了位小内侍,只托他办一件小事。
不过几日,宰相单元通来看焦昭仪,焦昭仪便是单元通的表亲,在单元通的推选下入了宫,如今已经身为昭仪。小内侍想起若音嘱托他的事情,便在一条岔路中,将单元通引向了若音住的小园中。
半月之后,若音被封了美人。
后宫得了消息的宫女们一片哗然,精明的都已经知晓了若音的背后,是单元通。
若音出宫回到了太傅府,太傅府的下人们见到她之时纷纷跪倒一地,也不晓得哪个消息灵通的传出风声,说是此回若音可并不是来报太傅夫人当年的搭救之恩,前几日太傅谏言给陛下莫要沉迷美色。清清楚楚将刀口对准的就是若音,所以,此次若音将这笔账记到了夫人头上。说是恩将仇报,也没人狠的过这位了。
此时的若音身上披着件上好的貂裘袍子,立于高处,撵着陈玉白刚刚回来的当口,给了宋霜一个耳光。伴着宋霜跌倒,霎时间血流了一地。
宋霜小产了。
陈玉白在宋霜床头坐了两宿,宋霜醒来的时候,陈玉白握着她的手,低哑着声音道:“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