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朝倒好,为了考不上举人而郁郁不乐,自己私底下却一点也不用功。
突兀的一张小像映入眼帘,苏皎月一怔,从书中抽出那张薄薄的红纸,有些惊讶于不过一面之缘,安世朝居然会藏着画了自己的小像。
苏皎月红了脸,飞快的将小像藏在袖中,打算带出府去烧掉。
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母已经和安夫人走出来了,她乖巧的跟到母亲身后,突然听到内室传来一怔痛苦的呻吟声,安夫人脸上气色很差,苏母也跟着郁郁寡欢。
她心里也觉得有些难过,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黯淡了许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吃起自己的醋来,明明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可是偏偏又搅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欢自己的相貌还是别的什么?他喜欢自己,怎么就不喜欢苏皎月呢?
因着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稍作言语之后,苏母便携苏皎月回家了,刚一到家,苏皎月便装作困乏,借口早些休息,从家中溜了出来。
南阁子没有旁人,侍疾的小僮在外间打瞌睡,苏皎月摸进内室的时候,动作很轻,她见安世朝依旧在床上躺着,便毫无顾忌的上前去,正待将怀中的书信放在他枕边时,那明明在安睡的男子却双目清明的望着她:“姑娘来了?”
他虽然脸色和死人一样难看,但是唇间的笑很清,似雨后拂面的清风,微带水汽。
苏皎月要拿出书信的手又缩了回去,看着安世朝道:“我来想你道别了。”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出口,竟然有点想哭。
“我还以为,姑娘是来找我成亲的。”安世朝浅浅一拧眉,那口气神态,全是温柔,唇间的笑意愈发明亮,气息却很沉重。
苏皎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温声开口:“我是又未婚夫的。”
他了然的点点头,依旧是不温不火的看着她:“你是要去和他完婚了。”
“才不是,他喜欢上别的姑娘了,我这就要随父母去异乡。”苏皎月鼻头泛红,细声说道:“我虽然和你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也挺喜欢你的,这个送给你,愿你岁岁长安。”她从手上摘下一只碧玉镯子,塞进安世朝的被子里,静了静,问道:“你可有什么礼物送给我?”
安世朝一怔,下意识的摸到那只还带着苏皎月温度的玉镯,哭笑不得的说:“我要你的镯子做什么?”
苏皎月勾唇,哪管他能不能戴上,眼珠子左右打量,伸手向安世朝枕边探去,摸到的东西却有点奇怪,她居然从安世朝的枕下摸到了一截枯树枝,瘪着嘴将枯树枝扔回安世朝床上,想了想她已经拿走他画的小像了,也算是安世朝送的礼物了。
扬了扬手,正听到外间有脚步声传来,飞身爬出窗户,这一次没有再选那颗不经踩的石榴树,恰巧墙角有人放了个架子,她在上面借力,轻轻松松的就跳出了南阁子。
九江郡前往中州,顺淮水东支流而南下,是最方便和快捷的走法。
苏皎月蹲在甲板上的一角,看爹娘忙碌的与来送行的一干人等告别。
“小姐,夫人让你过去给诸位大人道个别。”苏皎月的贴身婢女名字叫做紫葡。素日里和苏皎月都是狼狈为奸,为苏皎月溜门出游行过许多方便。
苏皎月把还没吃完的瓜子顺手递给紫葡,毫不讲究的在身上擦了擦,便朝着岸边的众人走去。
只见苏皎月步履似静水流波,面带温文得体的笑容,不娇不作的上前,一手轻,掩樱唇,娇声道:“皎月拜别诸位伯父、伯母。”说着,双颊微红,一派碧玉之姿。
安世朝在人群之后的山岗上遥遥送别,正欲离去,却见到苏皎月从人群中走出来。见她的姿态动作,全然不似与他独处时的憨犟跋扈,多了几分娇态,她微微伏低身子,向着一干大人告别作揖,随后便乖巧的站在她父母的身后,脸上还带着温柔得宜的笑容,狡黠的眼眸却溜溜的转了一圈,附耳在苏母的耳边一说,便悄然退到了甲板之后。
安世朝看不见她了,脸色黯然,旋即转身而去,伴随着重重的咳嗽,挺拔单薄的背脊不得不弯曲佝偻。
苏皎月提起裙摆,步态轻盈的凑上前去,正想查看自己的心爱之物们有没有尽数搬上船,忽听到紫葡在身后奇怪的道:“小姐,这张小像是您掉的吗?”
语落,苏皎月转身,瞧了一眼紫葡弯身从甲板上见到的红纸小像,上前几步,从紫葡手里抽回来,不大好意思的放回自己的袖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瞎圆谎:“哦,是我的。”
说完转身,心下却生怕紫葡追问什么。
“这小像小姐是何时翻出来的,颜色都旧,不如启程来无事,奴婢多剪几个给小姐玩?”
苏皎月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却顿住了,从袖中掏出红纸小像,在掌心细细描摹,心底忽然升起一点奇怪的感觉,是不是?是不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苏皎月?那他又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苏皎月想来是爱钻牛角尖,且做事不过后果的姑娘,性子火爆说一不二,当即就决定回去找安世朝问个清楚。
她扫了一眼身后还在与众人寒暄的父母,又望了一眼在招呼下人摆放东西的紫葡,闪身进了船上准备好的房间,从船窗悄悄的滑进水里,一口气憋着游到岸边,出水的时候,狼狈得比个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
苏皎月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双脚哆嗦,唇色惨白的朝安世朝走去。安世朝手中端着的药盏滑落,太抬眼,只见苏皎月鬓角的发紧紧贴在脸上,脸上还有水痕,洁白如玉的青葱十指里满是污垢,可是,她那双眼睛皎若明月中空悬,明晃晃的照在安世朝的心上。她从一行水迹上走来,哆哆嗦嗦的掏出袖中湿透的小像,问:“大公子,这是你何时剪的?”
“姑娘怎会来?”安世朝将药盏放回桌前,那神态语气自若如常,全是疑惑。下一瞬却恍然般轻笑起来,笑声虚浮。他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缓声开口询问道:“莫不是你心底舍不下我,还想着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