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一会儿,身体能够继续飘了,她却连齐栾长什么模样都忘记了。她曾经听过世上有一种人,术法达到了某个境界,世上见过他的人无数,却无人能够记得他的容貌。世上最高明的术法莫过如此。
她在原地飘了一会儿,便决定先回瑶山去找曲波,其实如果论助手,最好的助手应该是卫夫人,只可惜卫夫人已经是花神了,不应该做这种逆天道的事情,小花不敢拉着她一起倒霉,只能去探探曲波的口风,如果曲波愿意,那真的好极了。
她从瑶山来,花了十天半个月的时候,回到瑶山,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由于飘得用力过猛,导致临时刹不了车,直接撞到了一个人。
小花不用眼睛看,也知道这个人是谁,除了他,在瑶山上还有谁能碰到自己。
昔耶手中的剑悬在了半空,在短暂的凝滞之后,有人出声训斥道:“为何停下来!”
那声音刚武有力,带着男子的粗犷,让小花打了个冷颤。昔耶唇间微不可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很短暂,可还是让小花发现了,她紧紧抓住昔耶的发尾,有些威胁的说:“你不准让他发现了,不然我扯光你的头发。”
昔耶难得的眨了眨眼睛,握剑的五指收紧,眼风有些戾气,剑一刺出去便毫不留情面,小花抓了他的头发,跟在他的身后,找了一个机会直接就退身飞出了十丈之外。
她放开了昔耶,所以昔耶的剑又一次的停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飘在繁华绿意中的小花,目光前所未有,若有所思仿佛寒潭映月,半晌,突然轻声道:“别走……”
小花正要转身飘走,被他的话定住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曲波,我还有事,你先练剑,先练。”这样急忙解释感觉自己都落了下风,可是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对,树枝上的风有些急,小花觉得自己有点弱不禁风,虚扶着一根树枝,飘稳了一点,再抬眼瞧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仿佛即便自己不吸他的血,他也活得不好,也一样的受伤。有些伤口是在身体表面,有些伤口却是在心里,所谓的孤独症,也许是真的,否则他怎么会对一个一心想要他性命的人念念不忘。
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说:“我去找曲波办点事,晚上来找你。”
他提着剑,带着些独有的僵硬笑容看着她,点了头,可是却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
小花觉得自己非走不可了,再不走,都有种要被昔耶用树枝串成串烤来吃的恐惧感,她转身,朝着曲波常出没的地方飘去。
“姜涉归,你在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提剑又刺了出去。卢成青有些惊异于男孩的举动,可是无论怎样加大练剑的强度,自始至终,他也没有讲过一句话。自病情开始好转之后,每日的练剑就固定了下来,除了念书之外,这个孩子似乎没有别的爱好,领悟的能力超群,但同时吃苦的意志力更加可怕,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挥舞一把剑整整一天而不懈怠一丝一毫。
夜空亮起繁星,像是洒在天幕的夜明珠,青庭的门前有人盘膝坐在那里,身侧点着一盏灯,怀中抱着一个食盒。
夜里的山风还是很冷的,昔耶却只管将食盒死死护在怀里,嘴角带着笑,一心一意地等人。
一个影子终于慢吞吞的飘了过来,她有些没精打采的,看来是在曲波那里受挫了。
小花叹了一口气,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昔耶亮晶晶的眸子,在昔耶身边抱膝飘下,“果真是发情期到了,他居然和一条菜花蛇花前月下,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小花痛心疾首地摇头,捶胸顿足的样子让昔耶原本失望的眼中燃气笑意,似乎格外喜欢这样的相处,只是静静地看着小花,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没有人打扰。
“我饿了。”
他立刻将护得死死的食盒放到两人的身边,有些雀跃地殷勤的打开食盒,看着很大的盒子,里面却只有一小碟糕点。
小花知道昔耶既然拿个给她吃,那就一定能吃到,正要伸手去拿,昔耶却已经将那盘糕点端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她正想气势汹汹的去抢过来,嘴里面突然被塞进了一小块紫薯饼,昔耶捏着一小块紫薯饼又喂到她的嘴里,眯着眼睛看她:“吃饱,不走。”
小花使劲嚼着嘴里的紫薯饼,觉得除去了一点腥味,倒也不错,她抬起眼睛:“好,我不走。”
这世上无人愿意帮她,即便是情谊深厚如曲波也只是忙着谈对象。她垂眼看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因为胡乱地下了一次山,结果弄得只有十年的鬼可以做了,不过她也有些倦了。
她张口咬走昔耶送过来的紫薯饼,抬起头望着满天的星辰。正是七月流火,暑热开始减退,大火星的位置由中天逐渐西降,像极了她自己,原本就没有了的生命在用另外一种形式消亡。
昔耶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耳后,脚边的灯火一明一暗地晃动着,他那张俊美无匹以至于可以蛊惑仙妖的面孔上有着点点笑意,似是斑斓的波光在幽静的碧潭上晃荡,那画面比天悬星河,繁星灿烂还要美上几分,小花便不再看天幕,侧过身仔细地看着昔耶。
她仔细看着昔耶,研究了好一会儿,忽然说:“还有吗?还饿。”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昔耶忽然咧嘴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笑容,他低头看了看,本就为数不多的紫薯饼却已经没有了,蹙了蹙眉,他伸手拉起小花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上,微微侧过头,露出了洁白凝玉的脖颈,小花轻飘飘的支过头去,唇刚碰到昔耶的肌肤,忽然顿住了,缓了缓,向下飘,抓起昔耶的手腕,咬了上去。
她绝不是怜惜昔耶,只是单纯的认为咬脖子好得慢,且留疤了不好看。
昔耶低头看着伏在他的手腕上,正进食得欢畅到忘乎所以的小花,微微仰头,身畔的灯火映出他没有表情的侧脸,脸色微白,却让人觉得很是温暖,他的一只手搭在小花的背上,明明不过是五岁的孩子,可是偏偏让人觉得他活了很多年,理解世间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