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飞扬,昔耶拔出腰间的剑,小花早已经习以为常的飘到他的背上,乖乖的趴着不动,就在剑拔弩张之时。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女谷主一骑上前,问:“诸位说,这幅画是我从你们手里抢过来的?”
官差们对女谷主和蔼可亲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有领头的中年官差上前喝道:“当日在思南城中,你动手夺画,还有什么好讲的?”
“胡说!”女谷主厉声喝道,“这明明是沈亲之送给我的!”
那样的义正言辞,那样的坚定气势,吓得小花抖了抖,小脸惨白的望过去,女谷主却是浑然不觉,非常生气的抱着画轴,道:“我深意谷也不是好欺负的!”
官差们明明是按照上头的意思好好办案,可是被女谷主这样一骂,官道上过往的行人颇多,这样一看,皆是以为官差横行,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好几个毛头小子叫嚷这要来锄强扶弱,也不知道这般的正义凛然是因为谷主的弱还是为了谷主的貌。
她等了一下,询问的看向昔耶,却见昔耶没有说话,心底也有了疑惑,这幅画是怎么来的,女谷主其实自己也记不清楚了,顿了顿,抱着画轴的手却更加用力,看来无论是用哪种方式拿到的画,也不准备再归还了。
“这画,是你们西郡郡守沈大人亲手所做,本就是送给我的,你们若是不信,随我去长安见过沈大人,便可知分晓。”
官差的脸刷的青红交加,原本还有所顾忌着周围人的情绪,这时却只觉得女谷主把他们当猴耍。沈亲之被杀,六州之内谁人不知。何况这个女人是亲耳听到的,可气可恨,狡猾奸诈。
“沈郡守,狗屁!”年少气盛的一名,当即脱口骂出,喝道:“你这装疯卖傻也够了,沈亲之的尸首挂在城楼上都要干了,你还好意思说沈郡守!”
小花本就是想告诉女谷主沈亲之已经死了,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冰冷残酷的直接将事实丢到女谷主的面前,多少有些残忍,她看着女谷主,看着女谷主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只是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嚎哭不止。女谷主紧紧的咬着牙,似乎无法接受,可是周围人的目光却又提醒着她确有此事。她实在不解,她为何这般难受,可能,可能是因为有些喜欢吧。
她尚记得,他们一起击退盗草的敌人后,他曾向她表露爱意。
怎的,死了呢?
女谷主将那幅画抱得更紧,有些蛮不讲理的说:“不管他是死是活,这幅画就是我的!”
她手中虽然没有武器,可是无由来的,便觉得身侧的男子会保护她,无关风月,只是有种莫名的责任感。她已经记不清楚昔耶是怎么跟着她的,她也从他的眼睛看不到男女之情,很冷淡,却一定会护着她。
女谷主抿唇,不动声色的退到昔耶身边,没有了无寄之音,她那点武功,绝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就在双方人马僵持不动的时候,后方的来人打破这僵局。
姜忘归骑马赶来,身侧伴着的是一个骑着青骢马的茜衣少女。南国对于女子的规矩条款,相对于以往的旧王朝要宽松许多,尤其是贵族的少女,常常身着禾服,同男子一样上街闲逛,骑马踏青。
甚至于家中地位高的女子,可以充当家主的谋臣志士,受到的尊重和礼遇堪比一个家族未来的家主。
而,姜忘归身畔并骑而行的女子——谢道欢。曲城谢家的三女,也是谢家本家唯一的嫡出的小姐,便是这样备受瞩目的存在。
“深意谷谷主雪鸦……是吗?”青骢马上,一身茜素红骑装的女子看着不远处的雪衣姑娘,嘴里缓缓问道,眼睛里的神色幽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闪过。
女谷主闻声望去,却被谢道欢的气势所摄,那样势在必得的眼神,是落在她怀中这幅画上的,谢道欢想要这幅画?
直觉上,同样身为女子,女谷主感觉到这个艳丽女子心里直逼而来的怨怼之意。
天性中的某种感觉让她本能的认为,这种敌意来自这副画,这张纸。女谷主不动声色的将画轴紧紧的系在背上,冷冷的看着谢道欢,等她的下一步行动。
谢道欢却没有立刻夺画,驱马上前,侧过头,目光落在女谷主身侧的昔耶身上,也是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分外熟悉的男子——他身上有一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感觉,邪恶、阴暗、恐怖,谢道欢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将这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男子细细端详。
这个便是?小花抚着开始发烫的珊瑚手串,觉得幸福来得突然,几乎开心得说不出话来?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莫过于如此,连带着,小花看姜忘归的眼神都变得亲切了,若没有姜忘归牵线搭桥,她和昔耶是断断不会遇到曲城谢三小姐的。
所谓冤家路窄,便是如此了。
小花趴在昔耶背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茜衣女子,看着她暮霭沉沉的眼和冷傲的唇角表情,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她忽然极为欢快的跟昔耶说了一句,“|卿卿夫君,等会要是动手了,刀剑无眼,不小心了断了谢小姐的小命,不关你的事啊。”
“嗯。”怔了怔,仿佛没有想到妻子会这样说,手探了探,果真摸到发烫的珊瑚手串,昔耶顿了一下,说话依旧是以往那般的迁就,“乖,很快就好了。”
“不管这副画,是谁给你的,我只问你,要用什么来换?”谢道欢眼睛清冷,将目光转向女谷主,“你开个价,我们一切好说。”
女谷主嗤笑出声,然而唇角却还是残留着一抹紧张,定定的看着谢道欢身后的一众护卫,那些人,并非只是普通的家族护院,便是连女谷主也能看出来,来者不容小觑。他们人数众多,可是自己,女谷主偏头看了看昔耶,即便算上昔耶,也只有两个人,胜算很小啊!
谢道欢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中天之上的烈日,因为是冬日,即便阳光刺眼,却并没有几分温度。谢道欢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也笑了:“也罢,从来都是别人抢我,今日,我也做一回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