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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相思弦,尘缘浅,红尘一梦弹指间……”风千疏独自一人坐在屋顶,把玩着手中的玉箫,若有所思的喃喃低吟。

才不过几日,他这就已经不行了吗?一日一轮回,这才不过短短三个日起月落,他怎觉对宫翔舞的想念已经膨胀的犹如磅礴的漩涡一般,足以深深将他淹没。

“孤帆远,飞雁点,旧时梦醒已千年。”清响空灵的女音突然自他身后响起。

千疏惊而回头,看见来者何人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睁大眼睛望着还没来得及从青翎身上跳下来的翔舞,瞠目结舌。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宫翔舞坚定的望着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道,“曾有玄龄妻卢氏,豆蔻年华,身形姣好。其夫房玄龄当时已年过不惑,久病卧榻,料己命不久矣,便劝其改嫁。卢氏不愿醮夫再嫁,在其病榻之前为表己之忠,当场剃目呈夫。玄龄自此知晓卢氏之意,再不劝其择夫改嫁。你,是否也要我效仿卢氏之举,才肯信我?”

风千疏听后立马一惊,光是想象她自挖一目毁容的画面他的心就猛的一钝,上前急急忙忙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你!我那日是……我是不信我自己……”

无需他说得明白,宫翔舞也能知晓其意。这份患得患失,莫名其妙,时而甜腻得想将对方吞下肚里,时而又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歇斯底里,这一切的不可理喻,皆是因为他真心爱上了她,用心爱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其实没有生气,只是心疼他这样折磨自己,所以才撂下狠话,威胁他不能再这样兀自悲伤,兀自忧虑了。

慢慢从青翎背上下来,宫翔舞脚一着地,青翎便遁入高空,直冲云中,仿佛她的养息之地在就在那天宫第九重一般。宫翔舞有些许惊讶,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迫不及待的跑到风千疏面前,两人不语凝睇。久久,久久,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对方。几乎在同时,他们突然展开怀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风千疏那样狠命的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半点往日的怜香惜玉也没有,力道大的足以让人以为,他觉得就算是把翔舞挤碎在自己怀里,也要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的怀里,不然她再离开半步。

宫翔舞同样深深的紧拥着他,虽然她的力道不如他那么大,可她仍是尽可能的展开自己的双臂圈住他。

拥了许久,千疏仿佛察觉到翔舞细微的改变,这才松动了一些怀抱,低下头温柔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问:“怎么了?还在为之前的事不高兴?我发誓,自今日开始,你我之间,再无半点猜忌,再无半点怀疑,再无半点不确定!之前是我错了,你就最后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宫翔舞轻轻的摇了摇头,见风千疏一脸急切的想要开口,她马上向他解释:“不是因为这个。千疏,我很难过。”

她知道自己最好是要在他面前避开这类话题的,但她心里真的不舒服。墨川的事,就像是一个核,卡在胸口堵得她心里难受。

从事发之后开始,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尽快回到千疏身边,尽快靠进他的怀里,只因她想找个人好好说说心里头这份沉闷的苦楚,想对着千疏把这一切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她不然她整个人的状态永远都无法恢复如初,心里一直都会有个疙瘩在。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听她倾诉,来开导开导她。

“怎么了?”风千疏见她的神情大有一吐为快之意,便直接将她拉过一同坐在他原先坐着的那片屋瓦上,搂着她的肩,让她依偎在他肩上,边拍边哄道,“没关系,慢慢说,我听着。”

就这么三句有些串联不起来的日常用语,经由风千疏的嘴巴说出来,不知为何就仿佛充满神奇的力量一样,直接暖进宫翔舞的心坎里,甚至连她隐忍许久的眼泪都熏出来了。

风千疏感觉不对,侧头一看,顿时紧张的执起她的下巴问道:“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事情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啊,别怕别怕,一切都有我在!告诉我,不要怕。”

宫翔舞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待,本来无声的缀泣瞬间就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的涌出她的眼眶。

她一边抽泣,一边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大叫道:“大事,很严重的大事……墨川、墨川他……仙游了!”

风千疏闻言无法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次倒没有一丁点吃醋的感觉,只是震惊的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本是仙体吗?仙体也会死?”

宫翔舞一听懂这个“死”字,无法抑制的哭得更加大声了。又是抽搐又是叙述,当她将这几日来所有事的经过尽数告诉风千疏之后,早已月上柳梢了。

许是哭得太久有些累了,宫翔舞的哭不知何时也已停止了。哭的时候浑身血液都往头上充,导致整个脸蛋烫呼呼的,一旦停下来了,必定会觉得寒冷。千疏细心的伸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半躺在他胸前。这样一来,宫翔舞整个人据被他围得密不透风了,自然也就感觉不到冷意了。

他这么个大男人能够如此细心,只能证明他对她是上了心的,才会为她用心。很多时候,男人不是粗心,他们是有心的,可是只有当他们面对难得爱上的极为珍视的女人之时,才会把心拿出来。

心只有一颗,所以他们要么不拿,一旦认定了,交付了,便是永恒。就算结果不能得偿所愿,他们的心也已经支离破碎了。

所以宫翔舞很珍惜千疏对她的这份感情。以前在现代,青年男女们最长纠结的一个问题便是:到底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还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她与千疏两情相悦,自己爱的人同时也爱着自己,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这种奇迹名为爱情。

世界上恋爱的人很多,可恋人之间真正存在爱情的,其实很少。她与千疏之间隔了几千年的时光,都能相遇相知,心心相惜到这种程度。如果这份感情还称不上是段奇缘的话,那世间恐怕也找不出第二段奇缘了。

千疏不知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想了这么多,只当她的沉默是叙述完一整个过程之后的情绪缓和。于是他也跟着一起沉默了。听完她的叙述,不可否认他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心里不自觉的涌起几分酸意,另一方面,倒是委实对墨川这个人有些惋惜。

缓缓的叹出一口气,风千疏有节奏的轻拍宫翔舞的肩膀,劝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给予他真心的祝福,希望他在轮回路上无劫无难,一路顺畅走到底,早日归列仙班。他既能以命相救,你便不能辜负他这一番情意,此后更因好好对待自己,连同他英年早逝的性命,一并活下来!”

宫翔舞惊讶于这番话居然有朝一日会出自千疏之口,略微迷惑的抬起头望着他。

她的表情令他忽而心生愉悦,一脸笑意,习惯性的向她伸出魔爪狠捏她的脸蛋,末了,他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好久没有捏过这张傻呆呆的脸蛋了,真过瘾!”

“你——”宫翔舞噘嘴瞪他,“就知道欺负我!”

风千疏心情大好,连日来的抑郁一扫而空,他仰天长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静下来,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幸福就这样浓密的将他二人紧紧包围着,丝毫间隙都不留。

斗转月移,更深露重。

子夜的寒风一阵阵吹过,将沉醉中的两人一同吹醒。他们互看了一眼,相视而笑。堂堂靖王和王妃,竟是在这初秋的寒露夜里,抱成一团在屋顶睡着了。说出去没准笑掉一整条街人的大牙。

两人刚欲起身,宫翔舞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问,拉了他一把好奇的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关于熵煌国开国大帝和泉如的祖先,那个被封为创国萨满祭司的冬如,他们之间的事儿?”

这些事一般人自是不可能知晓,不过风千疏一定会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儿。她倒不信他们这几国的皇帝,内宫史记里会没有一点别国无从考查的历代秘闻。他与风吟诀分忧半个天下,必然有所耳闻。

见她亮眼露出晶亮的狡黠光芒,千疏知道翔舞的老毛病又犯了。轻刮她一下鼻子,他邪恶的道:“想听可以,但你必须接受我给你起的新昵称!”

“什么昵称?”他亲昵的举动令她不自觉的娇笑,感觉好久没有得到他这般宠爱了,心花怒放啊。

“小八!”风千疏说完之后,立马极有先见之明的跳开三丈之远。这个称谓还是以前翔舞告诉他的呢,她说形容打探别人隐私的那种人,可以用“八卦”这个词语。于是她通常称呼这样的人为“小八”!

额上青筋暴起,宫翔舞低眉敛目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许久许久的沉寂之后,靖王府的上空一声惊雷传遍京城。

“风千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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