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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上林春,雨如酥

春天到来的时候女人失语了,女人找不到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告诉大家春天的样子。早上,女人来到爬山虎跟前的时候,看到忽然冒出的新叶,才晓得春雨已经爱了爬山虎很久了,它们避开人的耳目,避开时间的追逐,避开寒冬的侵袭,偷偷相爱着并孕育着新的生命。这新生命,在一个夜晚里,全都让春风催生了出来。就跟诗人唱的一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就是这样子,女人还是没想到这跟春天有什么关系。一位父亲牵着小达妮(壮语:姑娘)的手去上幼儿园,小达妮问爸爸,春天什么时候到啊?年轻的父亲指着一墙嫩油油的爬山虎的新叶说:看,这就是春天啊,春天在爬山虎的叶子上呢。小达妮欢喜雀跃:爸爸,它们什么时候出生的?昨天它们在哪里啊?它们的爸爸是春雨吗?它们的妈妈是春风吗?它们叫春天哦。原来春天是这样生出来的!

坐在一辆大巴上往城外跑,说是春天来了,就在大老远的乡下。一车的女人,没有一个能生下春天的,就全都跑到大老远的乡下看春风春雨是怎样生出春天来的。

城里的森林太硬,全都是钢筋水泥。春天进不来了,或许是春天不愿意进来了。女人们就全都慌了,这没有春天,让女人们如何妖娆与花媲美?春天是什么模样?女人们自是不能让两个字就把自己的姿色打败,一定得寻找出来,寻找她的缺陷,总要比出一个高低才罢休。

车速很快,或许是因为乡村的吸引,或许是因为春天的诱惑。城市被呼啦啦甩在了身后,女人的香水味也被吹落在城市的森林里了,距离乡村越近,香水味越淡,到后来,就只闻到泥土的芳香和天空的味道了。

看啊看啊,一大片油菜花!好漂亮呢。哪个女人这样不懂保持风度的,不就是油菜花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女人喃喃道,人家好多年没看到油菜花了嘛,人家的小名就叫菜花呀,小时候奶奶煮好饭就站在村头喊:菜花菜花,吃饭咯……喊得一地的菜花扬起头张开嘴乐。

有人说,真是没见过世面,懂没懂(懂不懂)今天我们去的地方是南宁的后花园——上林。上林,是上天的林苑。懂没懂后花园是什么概念?懂没懂皇帝皇宫皇妃?大家要稳住,千万不要一下子就让自己被打败。

太阳在云里头偷偷笑了,不小心把笑意洒了一点出来,女人们全都被笑得红了脸。

看到山了。远山看去,山形俊朗帅气,距离越来越近,女人们开始有点坐立不安,好比远远见到在等待自己的情人哥哥一样。女人们开始指指点点,好像在评比哪个的情哥哥更英俊。

这是一个叫三里、洋渡的地方,山清水美。女人们下车,来到河边,河叫清水河,女人们对着清水河梳妆,洗掉她们从城市里带出来的没有泥土芳香的妆头。清水河成了她们的镜子。清水河水,碰上了女人们的手,脸,女人们立马有了春天的水色,女人们立马轻盈荡漾起来。于是,女人如水,水如女人。

想那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最懂山水美色的徐霞客,来到这里,被这里的景色迷倒,在这里沉醉了五十四天,在三里、洋渡一带游览山水、岩洞、亭阁等二十三处,写下许多不朽的妙笔名篇,把这里的奇山秀水概括得淋漓尽致。徐霞客说:“有江西自上林大明山发源,东流至此,横为洋渡。”“其山千百为群,或离或合,山虽小而变态特甚。渡之南,则石峰高立,若建标列戟;渡之北,则石峰回合,中开一峡,外凑如门,有小江自北而南,注入洋渡下流。”还说:“有一峰当坞,起平畔中,四旁无倚,极似桂林之独秀。”可见,这里的景色自远古以来就非同一般。

女人们站在竹排上,流动在群山翠竹倒影的清水河上。岸上,远山,小村,炊烟,耕牛,农人,三两株盛开的粉色的桃花,组成一幅人勤春早图,一首田园牧歌。河水清凌凌,水里不知是否龙女在沐浴,长发飘飘摇曳水中。徐霞客当初来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如果是春天的话,一定会有更美的关于春天的描写和关于春天的故事。河中的水草,是否当年某位仰慕徐霞客的壮族达妮,在徐霞客走后,把思念洗于清水河中,于是有了这如丝般的摇曳水中滋长。女人们看得傻了眼,想起电视里铺天盖地的洗发水广告,再讲得怎样好,都不如这水养发啊,看这如发的水草,墨黑油亮。几多秀色全靠水滋养。女人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全都变成清水河里的水草,自此不再用焗油染色。

女人们从田园的浓郁秀美中走出的时候,全都滋染了春天的柔美。女人们要到大龙湖去,她们要看看大龙湖的湖光山色能否让柔美的女人,变成灵性的仙女。走近大龙湖的时候,她们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只剩下如湖水一样的波粼粼的目光了。这大龙湖在上林西燕镇,是拦蓄地下水而成的人造高山平湖,是世界十大喀斯特熔岩水库之一。只见大龙湖春雨如酥,水色柔美。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中,远山如黛,湖水清幽、静雅、绿意萌动。

一只龙王的鞋子,跌落在湖水中,众多仙女绕着湖岸,在绵绵春雨中,帮龙王寻找。瞧啊,龙王露脊在水里寻觅,见到龙王仙女,神鲤急急相迎;极地的企鹅也来了,小象要把湖水吸干,老虎来助威。这龙王丢失一只鞋,只害得人间贝侬(兄弟)情郎化成坟、达妮变成龙女峰也没有找到(大龙湖景点:龙王露脊、神鲤迎宾、龙王鞋、企鹅山、小象吸水、虎头山、情郎坟、龙女峰)。

女人们坐上游艇,要跟贝侬和达妮一起帮找龙王的鞋子,让贝侬和达妮重返人间,在这个春色浓郁的季节,相亲相爱;让贝侬和达妮这山唱歌那山和;让贝侬和达妮生出壮乡更美更迷人的春天来。

大龙湖的春雨下了起来,大龙湖的春风吹了起来。大龙湖碧水连天,轻烟般缭绕,女人们游走在群山环抱中,在依肩并立的石峰中,曲折回环于浑然一体的青山倒影中,于烟雨朦胧中寻找。或许这般仙境不喜欢城里女人的脂粉香,女人们终还是没能找到龙王的鞋。

女人们叹息着回到岸边,回首一望,龙王鞋就在眼前,烟雨大龙湖如诗如画。在自然界的春色里,在大自然的本真面前,任何的装扮都黯然失色。女人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自然天成,什么叫水天一色。

女人可以尽情跟春天媲美,女人可以成为春天里一抹亮丽的色彩,女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造就大自然的春天啊。

这青山翠竹清水河,这春雨如酥的大龙湖,是天与地相爱的结晶投放在人间的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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