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黛玉起床来,正梳洗时,那宝玉就进来了。黛玉一见宝玉这么早就来了,就问他:“你今天又不去上学吗?”宝玉一听上学头就大了,说:“妹妹这么清雅的人,以后快别将这读书二字挂在嘴里。”
黛玉本就是要让他不喜欢来这里,所以专门说他不喜欢的事情。于是黛玉对他说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清雅的人就不能说读书二字呢?难道清雅的人都是没有读过书的。如果这样,岂不是那些不识字的下等的奴才和劳夫是真正的清雅的人?”
宝玉忙说:“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一个女孩子张口读书,闭口读书,让人不舒服罢了。”
黛玉说:“如果你不舒服,你大可不必到这里来了。”
宝玉可不想从此不来,所以他忙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转身看见鹦哥正打开胭脂,就上前一步接过来说:“鹦哥姐姐,我给你端着,你好用哈。”鹦哥好笑地说:“二爷就是不听劝。你既不去上课,那你就帮我端着嘛。”
黛玉看一眼鹦哥,叹口气,转身出去上课,鹦哥忙喊道:“姑娘,还没擦胭脂。”黛玉却已出去了。宝玉笑道:“林妹妹不擦胭脂更好看,以后,你干脆给她说,什么东西都不用,天然出芙蓉的林妹妹是最美的。”
黛玉出门后,正碰上迎春等也出门了,于是四人互相见过,说笑着往左厢房的书房走去。活泼的探春笑着说:“真真的,林姐姐不上任何妆的时候是最美的。往日用了胭脂,反把姐姐的美遮了几分。”
林黛玉红了脸,嗔道:“就你爱说。”
迎春也说:“她这话却是真的。这却也奇了,这些脂粉,平常人用可以增加美丽,为什么用在林妹妹脸上,不但达不到增美的功效,反而竟不如不上妆的时候呢?”
因她们的住房离左厢房的书房很近,所以这几句话间,已是到了书房门外了,教礼仪的陈嬷嬷正站在书房门外,正好听到了迎春的话,就让她们进了书房,黛玉等见过陈嬷嬷。
陈嬷嬷平时让她们多站少坐,常给她们说多站少坐的人会更苗条,更健康。所以黛玉和三春与陈嬷嬷在一起时,一般都是站着上课的。
陈嬷嬷看人已齐了,就开始上课了。她说:“我先回答迎春刚才的问句。刚才迎春不解为什么一般的女人用脂粉会更美,而黛玉用了却不能增美?你们可以看得到,黛玉的皮肤对比一般人而言,不知细腻多少倍,就是你们的皮肤比一般的人也要细腻得多。而你们现用的脂粉比一般人的皮肤细腻,与你们的细腻度略相当,所以大家用这脂粉会显得皮肤更细腻些,并达到遮瑕的功效。而比之黛玉而言,脂粉却显得十分粗糙了,她的脸上本也无瑕,所以用了这脂粉后,反而使皮肤比原来粗糙,当然达不到美化的效果了。”
黛玉脸更红了,而三春都笑着说知道了。
陈嬷嬷问探春:“你说说从这事里懂得了什么道理?”探春答道:“从嬷嬷的解说中,探春知道,只有本身的好,化出来的妆才会是最好的。且,人本身够好的话,就无须化妆了。这才是真的美丽。”
陈嬷嬷又问迎春:“你有什么感悟没有呢?”
迎春答道:“学生觉得,这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化妆还得与自己的肤质、肤色以及脸型等相宜,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陈嬷嬷又问惜春:“你呢?”
惜春回道:“我觉得,人生而自然,不论美丑,都是天生的。所以应该不加修饰,不加遮掩,才是合乎天理的,才是真善美。”
陈嬷嬷点点头说:“你三人都说得很好。但现在的女戒对妇容是有要求的,不仅要整洁整齐,还得适当地修饰。在宫中,除了选秀时秀女最好不用脂粉外,平时都要用脂粉装饰的。特别是,这花无百日好,人的青春是短暂的,学习好化妆术后,懂得适当装饰自己,可以延长自己的青春,可以让自己的美更长久。你们四位小姐都是要参加选秀的,你们一定要明白一点,在宫中,这美丽有时就是一切,你们必须懂得如何装饰自己才行。今天黛玉虽说不用脂粉比之用了更好,但没有很好地对自己的仪容进行修饰,就是一种懒惰,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是不合礼仪的。得罚,罚你回去想法把你用的脂粉做得更细腻,以能配得上你的肌肤。当然要全配上可能不行,但更细腻一些倒是可能的。过几天我要看的。”黛玉低头应诺。
又练过站姿,练过几种觐见礼仪,黛玉和三春都做得十分到位,且姿态很美,陈嬷嬷很高兴,所以提前下了课,放她们回去休息。
一看才辰时未刻,黛玉就邀三春到自己的房里去淘制脂粉。到了黛玉的房里,见宝玉已又等在那里了。而宝玉的大侍女袭人也陪在那里呢。黛玉见宝玉把自己的书案翻得很忙,心中有些不豫,就说:“宝玉,你不到老太太屋里去陪着说话,却在这里来淘气干什么呢?鹦哥,你也不知收一收书案?”鹦哥笑着说:“我刚才收了的,二爷又给弄乱了。”又对宝玉说:“二爷,给你说了的,你不信,带累我们。”宝玉见黛玉不高兴,就忙上前来说:“林妹妹不要生气,是我冒失了,你不要生气,以后我来这里不再乱翻了就是了。”
宝玉一见黛玉后面还跟着三春,就笑着问她们怎么也来了。探春说:“陈嬷嬷给林姐姐布置了一个作业,是研制与她肌肤相宜的脂粉,过几天她还要检查呢。所以我们一起过来看一下,看有不有帮得上忙的。”
宝玉高兴地说:“这事你们得问我。”
迎春拍额说:“对啊,怎么忘了宝玉了。宝玉惯会做这些女孩儿的东西的,袭人,你们屋里的丫头们用的脂粉都比其他外卖的脂粉要好得多。”
袭人过来笑道:“我们用的都是按宝玉的法子治的脂粉呢,因是自己做的,比外面的更细腻些不说,还香甜,也还要干净得多。”黛玉和三春一听,都说要按这法来制脂粉。
宝玉笑着让袭人到自己房里去拿制脂粉的东西来。袭人忙去了。这里,宝玉对大家说:“本来早要给姐妹们说的,但因是第一次做,所以我们自己先制来用,效果好再说给大家。”黛玉问他:“你们怎么想着要制这个东西的呢?”宝玉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晴雯用了那脂粉,脸上发痒,且大家说用了还不如素颜。但有时晴雯生了病又需要用点脂粉掩饰一下脸色,因大家都说卖办进的脂粉太粗糙,如果有个方子自己来制脂粉就好了。所以我就出去找人要方子。还真巧,我出去正巧碰上柳湘莲,你们不知道,他虽是一个男子,但皮肤比女子还细腻得多,他又喜欢串戏,常化浓妆的,所以必须要用特别好的脂粉才行,所以他就研制了一种适合自己皮肤的制脂粉方法。”
惜春抿着嘴笑着说:“二哥哥只说怎么做,说这么多干啥呢?”
宝玉笑笑又说:“其实做起来也不复杂,只是事儿多。先选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而成。我们那里已备了许多在花季时拧出的胭脂汁子,我们也已淘澄了几次了,但林妹妹你们要用的话,就得再淘澄几次,才能真的没有一点渣滓,到成品胭脂时也才会细腻起来。”迎春点头说知道了。
宝玉说:“再说脂粉吧,不能再用铅粉。那铅粉用了,皮肤虽然白了,但久用会使皮肤变粗糙,且发暗发青。所以姐妹们以后都不可再用这铅粉。”
探春捂着自己的脸,说:“那我们用什么呢?”宝玉说:“你们现在的皮肤是不用的这些脂粉的。但可以学着以后要用。这制脂粉最麻烦。要用紫茉莉花种,研碎了,配上香料制成。在研时,一定要尽量细些,越细,做出来的粉才腻。我们那里今年收了很多的紫茉莉花种,等会儿袭人拿来的是我们已研好的粉,只是你们要用的,还得更研细一些才行。”
正说着,袭人带着晴雯、绮霰、秋纹等五、六个侍女,手里有拿着乳钵的、有拿细纱筛的、有拿装胭脂汁子的玻璃杯的、有拿装脂粉的宣窑磁罐的、还有拿花露瓶的,不一而足,琳琅满目,黛玉忙叫自己的几个侍女将桌子抬到当地来放这些东西。一时桌子抬出来了,袭人等将东西放到桌上,就在宝玉的指导下忙活起来。看到黛玉的几个侍女也在旁边,宝玉又让她们去将小炉子抬来,准备蒸胭脂。
黛玉的粗使侍女们忙去抬了小炉子来,按着宝玉的指点,参了水煮起来了。
黛玉的房间竟成了一个加工坊,未知是否制作成功,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