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属院，有一棵好大的桑葚树。五月的早上，小区里早起的大爷大妈或周末贪吃的孩子，便会来到这棵树下，捡拾地上一棵棵黑红香甜的桑葚。
这棵树几年来不知香甜了多少小区人的嘴巴。
可是，今年来树下拾桑葚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以为是人们变懒了，可在体育器械上摇晃的老大妈说：“咱这小区闹鬼呢，你现在呀就是起多早，都有人先你一步拾干净了，真像八辈子没吃过葚子似的。”
我是个爱睡懒觉的人，但好奇心使我第二天早早来到这棵树下。果不其然，地上的桑葚已被人拾过了。
转过天来，我起得更早了一些，还是没拾到葚子。
还就不信了，鲁迅他老人家都说世上没鬼，一棵葚子树还能装神弄鬼？
凌晨四点钟的铃，真有点半夜鸡叫的味道。为了真理，其实是真相哈，我要和桑葚树来个约定。
快马加鞭地赶到，就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正蹲着认真“工作”。我好奇的心更加好奇了。
“小妹妹，怎么这么早呀？”我走近问道。
小女孩儿闻声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跑掉了。
跑？我也会。悄悄尾随其后，不禁想，我这辈子不当侦探可惜了。
记住了她家的门牌号码，打算有机会拜访一下。小女孩儿一定不是因为贪吃才起这么早的，这背后一定有辛酸难言的故事。而我正需要故事素材。
毕竟不好贸然前往，渐渐地，这件事儿越放越凉了。
一天，熙熙攘攘的街道旁，一声叫卖吸引了我。“葚子——新鲜的葚子。”这不是那天拾葚子的小女孩嘛！
我走上前问道：“多少钱一斤啊？”
小女孩一抬头脸就红了：“阿姨，您随便拿吧，不要钱。”
小女孩儿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女儿正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小女孩儿呢？却为了生活所迫走上街头叫卖。我不由一阵心酸。
我心疼地说：“小妹妹，你是不是很需要钱啊？阿姨帮你好不好？”
小女孩笑笑：“不需要。”
我简直像看外星人，心说你有病啊？不需要钱起早贪黑的干嘛？
我将随身带的一百块钱，硬塞到小女孩儿手里：“阿姨知道你要强，我可怜的孩子你就拿着吧。我不能看着你这么苦而坐视不管。”
小女孩急了：“我不要，阿姨。”说完，又像上次看到我那样，火速逃掉了。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不是一般的孩子呀！如果不是遭遇到什么不幸，谁会选择这样的成长方式？我想去走访这一家人，并决定最大力度帮助他们。
一个瘦弱的女人迎接了我。听到我的话，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什么？早起拾葚子？我不知道啊，我们家不需要钱啊。”
看着华丽的家居，我相信她们家不需要钱是真的，但女儿早起出去怎么会不知道？
女人说：“她要求独立，早就自己一个卧室了。有时听见门小声一响，以为她上厕所呢。这孩子是要干什么呀？我们也没见着葚子呀！”
正说着，小女孩儿放学回来了。
面对我们一脸的狐疑，小女孩儿沉默了很久后说：“这是一个秘密，你们不准告诉别人。”
我们鸡啄米似地点头。
小女孩儿说：“同学们都在想办法挣钱。都是靠自己，不要家里的钱。”
“你们想干什么呀？”女人比我还急。
小女孩儿答非所问：“因为老师说过，做事要靠自己的双手。”
女人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耐心地问道：“这样辛苦挣钱，一定有大用处吧？”
小女孩儿哭了：“是的，最爱我们的老师，她得了绝症，她就要死了，听说，那病得需要好多好多的钱……”
往家走，路过桑葚树，想着小女孩儿金子般的心，真是感慨万千。没吃桑葚，心里已经是又香又甜了。那一夜一夜的风，吹落的不是桑葚，我相信，清晨的每一地晶莹，全是沉甸甸的爱呵。
此文发表于《衡水晚报》2011年6月15日B3版副刊，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