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老爸，我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我心烦意乱地一挥手：“去！去！去！没看见老子正烦着呢。”
儿子噘着嘴到他屋做作业去了。
妻子走过来埋怨道：“吃错药了？怎么能和孩子这样说话呢？”
我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叫嘛事？那些建筑商像他妈商量好了似的，都给我送了一万，明天就得揭锅了，我可向着谁才好呀？”
妻子笑笑说：“那看关系不就得了，谁的关系硬咱让谁中标，这样，咱得了钱，还送了人情。”
我又叹了口气道：“要是真有硬关系的，你想，他们会送钱给我吗？”
妻子是个贤内助，她眼珠乱转帮我出谋划策道：“沉住气，不怕没大鱼上钩。你看我，作为单位采购员，那些商店哪个敢不进贡呀？今年一般商家都送了我一千块钱，可‘阳光商场’却暗中送给我五千，世上精明人铁死不光呢。”
妻子的话音刚落，门铃响了。盯着猫眼我一阵惊喜：大鱼！一条精明的大鱼来啦！
妻子忙躲进卧室，我火速开门迎客。‘这条鱼’一进来就点头哈腰地说：“赵局，听说你们家老爷子感冒了，我很着急呀！就匆匆赶了来。这是兄弟一点儿拿不出手的小心意，你看着给老人家买几粒感冒药吧。”
我客气了一番，推辞了一番，甚至故意把脸拉成六尺左右。程序例行完毕，我偷笑着看‘大鱼’含笑离去。
‘大鱼’走后，妻子一下蹦出来，捧着钱就埋头数了起来。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吧？就也扑上去一起数。两遍之后，确定是四万人民的币，加上前期送的，整好五万。我眉开眼笑地说：“媳妇儿，你真神了。你提了个五，人家就奔着五来了。”
妻子也很开心：“甭不好意思拿，这些人挣的比咱多多了。”
我大手一挥：“那当然！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明天就是他了。”
妻子忽然压低声音道：“小点声儿，别让孩子听见。”
儿子高声道：“不用，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们夫妻俩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问道：“儿子呀！你都听见什么了？出去可不敢乱说！”
儿子小大人似地说：“我知道，又不是没经历过。我的情况和老爸老妈也差不多。”
“你有什么情况？”我们两口子齐声尖叫。
儿子不紧不慢娓娓道来：“今天上午，老师想让我们好生和差生结对子。他念一个差生的名字，然后问谁来帮这个差生，班上没一个人举手，结果就一个对子也没结成。”
我不满地看着儿子：“你不是学习挺棒的吗？为什么不举手？”
儿子也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我凭什么帮他们？帮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心下一沉道：“你说的‘和我们情况差不多’是怎么回事？”
儿子得意地笑了：“是这样的，那些差生怕没人帮丢人，就趁下了课偷着给我们棒生钱。有好几个小朋友偷偷给我一块钱，田佳昊竟然一下就给了我五块。五块呀，也是奔着老妈你那五来的呢，多巧？我很高兴，拿着钱就到校门外小卖部买了辣条吃。当老师再问‘谁帮助田佳昊啊’时，我立刻高高举起了手，大喊我！我！我！”
我真是气坏了：“学雷锋做好事，同学之间怎么能讲价钱呢？”
妻子更是火冒三丈：“难道我们平时就是教你这样做人的吗？”
儿子一时愣住了：“爸爸，你那承包标准，还有妈妈，你那采购理论，难道和我们的结对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和妻子仅对视一眼，就擦出了尴尬羞愧的火花。真是无地自容啊！屋子里的气氛能闷死人，忽听两个结结巴巴的男女二重音语无伦次道：“没，没什么，不一样，情况差，差，差不多。”
发表于《衡水晚报》2011年4月7日B3版副刊，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