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的年轻校尉封兮在踏上小山坡的瞬间,不禁停住了脚步。漆黑如墨的夜空上镶嵌着无数的光点,以无比巨大的存在感将他紧紧地包裹住。
“……”
封兮顿时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心脏给攫住了,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之中,但这种错觉在瞬间就消失了。小山坡的坡度并不大,但这里确实这附近最高的位置。
封兮将注意力从黑暗深邃的夜空中拉回到了地面,重新环顾四周。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小山坡上,让原本被黑暗覆盖的小山坡显露出了一点本来的面目,有点冰冷的夜风吹来,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不知名的鸟儿藏在树梢间,不断地发出叫声。在小山坡的下方不远处,一顶顶的帐篷立在那里,每顶帐篷里面都已经熄灯了,士兵们正在里面酣睡。帐篷外面的火堆发出了木柴的噼啪声,火光流进了帐篷之间的空地,负责巡夜的士兵在营内巡视,他们的动作,使人联想到乘着水流移动的鱼群。
这位年轻的军官大步向山坡的顶端走去。虽说校尉只是一个低级军职,但以封兮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能够担任这个职务,也是极其少见的了。如果他脱掉他身上的甲胄,穿上平常的衣服,在那些公卿贵族的眼中只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子而已。有时候他也会因为自己的年龄跟军阶不相称,感到无所适从。这种时候,他的上司都会这样告诉他:“这是你用你的战绩换来的,接受它是理所当然的!”
封兮爬上了坡顶。在被黑暗所包裹额坡顶上面,孙雁真就坐在草地上面,凝视着夜空上那片广阔无垠的星辰大海。封兮走进他,一股清冷的夜风便迎面吹来,使他精神一振。
“将军,原来您在这里啊!”
封兮向他致意,不久,孙雁真把视线转移过来,洁白的月光投射在坡顶上面,映照出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使他们两人的身影都清晰地映在对方眼瞳里。孙雁真身上穿着古朴的灰银色铠甲,在其脖胫处,露出了甲胄下面的黑色衣服,领口处以红色为点缀。他虽然坐着,但这身铠甲仍然熨帖地裹在他那修长匀称的身躯之上,益发显露出精悍干练的阳刚之气。
与封兮相比,孙雁真的长相并不俊美。略微弯曲的黑色头发随便地用一条头绳绑在了后脑,衬着他那张平凡的脸蛋,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修边幅。然而,他却有一双锐利有神的乌黑色的眼瞳,绽放着寒剑般的光芒。乌黑色的瞳仁如同黑夜一般深邃,让人无法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与他对视,会让人感觉置身于黑色的漩涡之中而无法自拔。朝中的官员们都说这是“夺人心魄的眼睛”。
“封兮,真亏你能找到这里。”
孙雁真应道,抬头仰视与自己同龄的心腹部下。
“是的,因为这里是这附近最适合仰望星空的地方,所以我猜您一定是在这里。”
“还是你了解我,真不愧是使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孙雁真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示意封兮坐下来。
“对了,你又什么事情吗?”
“是有关于敌军的最新情报。根据刚才我方的斥候传来了的消息,吴国派遣了一万名士兵增援平城的敌军,预计会在五天之后到达平城。到那时候,敌军就一共有两万五千了,比我军还有多出了一万。”
“哦,看来他们这次是志在必得啊!”
孙雁真不由得感叹了一下,然后对封兮说:
“你有地图吗?”
封兮点点头,手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一阵,从中拿出了一副地图,摊开在草地上面,月光照在上面,让地图显得异常的清晰。封兮的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开始详细地为孙雁真分析现在他们的状况。
“我们现在率领着一千名士兵驻扎在少和山,在我们的后方五十里地就是田中平所在的安城。而在我们的南面六十里外的地方就是平城,现在吴军的统帅陈光武正驻扎在那里。如果他们大军进攻的话,两天内就可以抵达安城了。”
孙雁真一边听着封兮的分析,一边凝视着地图。
在地图上面,在标有“少和”的一点上面,在其北面就是安城,而在它的南面就是已经被吴军攻陷的平城了。从平城到安城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少和小道,而另一条就是平安大道了。然而这两条道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经过了少和山。而吴军不管是从那条道路进攻安城,他们都必须经过少和山,这也就是孙雁真会选择在这里驻军的原因了。
“将军,怎么了吗?”
“没有!对了,这个消息田中平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我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他们了。”
“那咱们的统帅的脸色应该已经变得苍白无比了吧!”
孙雁真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虽然他知道敌军的一万增援军队正向这里赶来,但却丝毫看不出半分紧张的神色。
封兮可不像他的上司那般轻松,毕竟一想到之后的敌军会增加到两万五千,这对明军是非常不利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他们的军队还没有会合,现在我军仍然占有兵力上的优势。”
仿佛看穿了封兮心中所想,孙雁真劝慰着说,用手拍了拍封兮的肩膀。
随后,孙雁真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对着封兮说道:
“走吧,明天早上估计田中平会召集诸将议事,我们可不能用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去啊!”
孙雁真向封兮伸出了手,将他从草地上面拉了起来,一齐向山坡下面走去。
“真是期待明天田中平那个蠢货的表情啊!”孙雁真喃喃自语。
与他并肩行走的封兮,对于孙雁真着孩子气的一面,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但他知道,了解孙雁真这一点的人,只有包括他在内的少数几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