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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故事(7)

咸丰北逃承德恭亲王督办和局

早在津沽大溃退中,曾被誉为“天下无敌”的僧格林沁已经预感到胜利的渺茫。他在8月26日就率领蒙古六盟王公密奏咸丰,援照秋狝之例(清代皇室曾在秋季北上承德行宫打猎游玩)去承德避难。

大沽一失,白河门户洞开,天津不守,京城无险可防。想到这里,咸丰帝不禁也浑身一颤,一个孤注一掷的念头猛地蹿上心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决一死战。他提出了与英、法决战争的原则方案,交给诸王与众大臣研究讨论。同时,命令僧格林沁严阵以待,做好决战准备。

当然,年轻的皇帝并不是对战守已有把握,而是侵略者的步步紧逼,欺人太甚,苛刻的议和条件使他无法接受。其实,咸丰还是做了战和两方面的心理准备的。他一面派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为钦差大臣取代桂良,作议和的最后努力;一面手书朱谕,要亲自“统率大师,直抵通州,以伸天讨,和洋人决一死战”。

实际上,色厉内荏的咸丰皇帝哪有这个胆量呢?他不过是想借此激励士气,以壮军威罢了。就在他口口声声要御驾亲征、以伸天讨的同时,9月9日,他又发下了14天前僧格林沁等人奏请巡幸木兰、北狩承德的密折。极力主张北遁承德的皇帝心腹大臣肃顺看透了咸丰的心思,已经开始传谕顺天府预备车辆了。

皇帝打算北狩承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整个京师军心涣散,人心思逃,官绅眷属纷纷出城远避,朝廷重臣也联名上奏,力阻圣驾北巡,责备咸丰“不顾国家安危,有负祖宗重托”。军机大臣文祥跪地力争,痛哭流涕,碰得头破血流。咸丰的三个弟弟,恭亲王奕、醇亲王奕了、悖亲王奕讠宗也抱着皇上的脚哭泣不已。一贯威严肃杀的大勤政殿,一时间乱作一团。

面对众口一词的阻挠,咸丰无可奈何,只得矢口否认了曾有北狩木兰的想法,下令所有军营备用车马分别发还,以平息浮议,安定人心。

然而,不久就传来通州谈判失败的消息,咸丰最后一线议和的希望又破灭了。他密令扣押英方代表巴夏礼一行,摆出了一副与英、法军队决战的架式。为了能在八里桥截住侵略军,决一死战,咸丰帝几乎抽调了河北、山东、山西、陕西、河南五省及黑龙江、吉林、盛京和蒙古诸部所能抽调的所有兵力。尤其是调动了包括圆明园八旗、步军统领、八旗两翼、护军营、健锐营、巡捕营、内外火器营等大批八旗劲旅,总数将近20万人。可以说,咸丰皇帝已把北中国所有的赌注,全部押在了保卫皇城的最后一战上。

结果,上一节已经提到了,八里桥大战,伤亡惨重的清军最后全线溃败,英、法联军直逼北京城下。当晚,咸丰得到消息,不禁大惊失色。这下,不管谁也阻挡不了他的北狩之行了。咸丰连夜召见近臣数人,定计出狩事宜。此时的皇帝已是六神无主,原来厚集兵力、制敌取胜的幻想完全破灭了。为了减缓英、法联军进攻的势头,拖延时间,以待援兵,咸丰迫不得已,推出了他的最后一招棋:命恭亲王奕为钦差大臣,出面照会英、法两国,暂息干戈,妥协议和。

第二天(9月22日)清晨,咸丰再度召见惠、恭、惇、怡、郑五位亲王和全体军机大臣,商讨战守事宜。之后,率领皇子和诸王大臣,到安估宫叩辞列祖列宗。上午9时,六宫皇子在肃顺的护送下先行出宫,接着,咸丰在惠、怡、郑三亲王和军机大臣的陪伴下也从圆明园后门匆忙北狩。急迫之中,御膳及铺盖、帐篷等物件都没来得及带。

在西方资本主义大潮的汹涌冲击下,中国古老的封建主义长堤又一次崩溃了。面对着洪水猛兽般的西方列强,也曾愤懑、也曾挣扎过的咸丰皇帝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成为华夏五千年历史上,第一个被西方人赶出皇宫的中国帝王。

木兰在承德府以北400里,林木葱郁,水草茂盛,原来是蒙古喀尔沁、翁牛特等部的属地。康熙中期,蒙古王公把她奉献给清帝作为牧场,方圆1300多里。康熙、乾隆、嘉庆各朝,这里既是清朝皇室围猎习武的地方,也是清帝笼络蒙古各旗领袖的聚会场所,借以达到“合内外之心,诚巩固之业”的政治目的。康乾盛世时期,清帝北狩木兰时,场面威武隆重。有诗为证:“秋老霜高狩木兰,羽林万马渡桑乾。崇朝便献头鹅至,天子归来荐玉盘。”蒙古王公设宴迎君,以示忠诚。那时的天朝真是国势强盛,怀柔四方呀!

而今,咸丰的“秋狝木兰”,却是被英、法联军的大炮从圆明园给轰出来的。其间的狼狈、惶恐,与列祖列宗的秋狝大典根本无法同日而语。咸丰一行仓皇出逃后,恍若惊弓之鸟,昼夜兼程。因为御膳和行李帐篷等都没有齐备,当天,咸丰皇帝仅吃了两个鸡蛋,第二天也只同后妃宫眷们分食几碗小米粥。往日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后妃宫眷们,如今蒙难于荒郊野地,一个个惶恐忧愁,容颜憔悴。咸丰看着这支蓬头垢面的逃难队伍,又回首南望京城,不禁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深感愧对祖宗,更不知此生此世还能否回到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9月30日,咸丰一行历经坎坷颠簸,终于到达热河行宫,住进了“烟波致爽”殿。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殿,是清帝在热河的“寝宫”。自嘉庆二十五年七月(1820年9月),嘉庆皇帝驾崩在这里后,40年来无人居住,杂草丛生,尘封垢积,显得格外冷落和萧条。

承德避暑山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风景秀丽,山水俱佳。但此刻的咸丰帝早已无心观赏了。一路车马劳顿,倦意未消,喘息未定,奕和僧格林沁等人先后发来的600里加急奏报,便送到了他的手中。洋人已经列队朝阳门外,京城危在旦夕,而僧格林沁所带的吉林、黑龙江和蒙古马队已溃不成军;直隶、宣化、山西大同等步队已溃散十之七八;京旗各营官兵已屡战屡败,胆战心寒;瑞麟、胜保所带之兵已所剩无几;只有绵勋、伊勒东阿属下还有1万人马,但枪箭刀矛,怎么能抵挡联军的炮火。这些残兵败将早已丧失斗志,疲惫不堪,既不能战,也无力再守了。

咸丰知道大势已去,他所信赖的满蒙铁骑也挽救不了大清王朝的命运。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督办和局”的恭亲王,能够竭力图维,速成抚局,与守城的王公大臣们同心协力保住御园,保住京师。

正当咸丰严命盛京将军玉明、绥远将军成凯、陕甘总督乐斌、山东巡抚文煜、河南巡抚庆廉、山西巡抚英桂等人再次搜罗人马,亲自统兵,赶赴热河护驾和保卫京师时,10月10日,他却接到了洋兵侵据圆明园,焚毁海淀的奏报。读完奏报,一股难以言状的悲愤涌上心头。咸丰眼前一片漆黑,仿佛自己这几年来竭力支撑的“天”已然崩塌,亡国一般的奇耻大辱吞噬着他本已脆弱不堪的心。虚弱至极的年轻皇帝经不住这个突如奇来的打击,顿时口吐鲜血,一病不起。病榻上的咸丰,只得哀叹“无力回天”,召谕恭亲王迅速入城与英、法两国画押换约,以求联军早日退兵。

圆明园浩劫

正当咸丰帝带着大臣、皇妃等仓皇逃往承德避暑山庄、恭亲王奕奉命留守北京“督办和局”之际,10月初,英、法联军进抵北京城下。他们根据沙俄公使伊格纳切夫提供的情报,得知清军集中在东城,北城防务空虚。并且,还听说咸丰帝仍住在圆明园。于是,侵略军便绕过北京城进攻圆明园。

圆明园位于北京西北郊,是康熙四十五年(1709年)开始动工兴建,经过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几代皇帝,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历时150余年才修建完备的大型皇家园林。圆明园集中了古今中外建筑和园林修造艺术的精华,移天缩地,鬼斧神工地修筑建造了千姿百态的风景点,是世界最美丽的宫殿和园林建筑的典范。圆明园建筑总面积有16万平方米,比故宫还大1万平方米。其中,水面占全园面积的十分之四,微风拂过,碧波荡漾;人工堆叠的假山有200余座,山势各异,连接起来有70里长;在山间水溪旁,还点缀着各种奇花异草,分布着造型各异的亭、台、楼、阁、殿、榭、轩、馆、廊200余座,组成了100多处秀美多姿的园林风景名胜。曾经参加过设计建造圆明园的法国神甫蒋友仁赞叹道:“华人庭院(指圆明园),景色层出不穷,更新迭异,人游其中,曾无厌倦之时”;“游人既见其中各种景色,惊叹赞美,迷恋不已”;“盖华人雅擅装饰园林,使天然景色,愈增完美”。法国传教士王致诚在游历圆明园后写道:“这里一切都伟大而美丽,设计和施工无不如此。我真感到惊奇,因为我从未看见任何可以与之比拟的……中国建筑形式多样和变化无穷,使我钦佩他们丰富的天才。我确实相信,相形之下我们太贫乏和太没有生气了!”

圆明园不仅是世界着名的园林建筑,还是我国历代艺术珍品的收藏中心,是举世无匹的综合艺术博物馆,园内收藏有中国许多罕见的历史文物、孤本秘籍、名人字画、金珠珍宝、铜瓷玉器。有人估计,当时的中、南、北三海内珍藏之宝物加在一起也无法与圆明园中的相比。难怪当年一个随英、法侵略军踏入圆明园的法国传教士在记述各处见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精美的陈设、珍宝、字画、古玩、工艺品和图书时,也忍不住惊叹道:“在我们的欧洲,没有任何能给予我们那样豪华观念的,在这几行文字中,要我描写它的华丽景色是不可能的,那些令人炫迷的奇迹,特别使我深刻难忘。”“你能想到的一切东西,这里都应有尽有了”,“必须有一位兼诗人、画家、历史学家、美术品鉴赏家、中国学者和其它别种天才的人物,才能描绘园景,形容尽致”。

可是,就是这样一座雄伟、瑰丽、豪华的大型皇家园林,却遭到了英、法侵略者最野蛮、最残暴的洗劫和破坏,变成了一片断瓦残壁的废墟。

1860年10月6日晚,英、法联军开始进攻圆明园,守园清军虽进行了英勇抵抗,但很快就被侵略军攻陷。侵略者闯进圆明园后,立即开始了疯狂的劫掠。7日,英国驻华公使额尔金、英军头目格兰特和法军头目也前往圆明园,纵容、指挥侵略军进行抢劫。进入园内劫掠的每一个匪徒都腰囊累累,满载而归。一个目击侵略者暴行的《泰晤士报》随军记者描写道:“他们全都闹哄哄地蜂拥而上,扑向这堆无价之宝。他们用各种语言呼喊着,争先恐后,相互扭打,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诅咒着,辱骂着,叫喊着,各自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在场的每一个军人,都掠夺得很多。在进入皇帝的宫殿后,谁也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为了金子而把银子丢了。为了镶有珠玉的时计和宝石又把金子丢了。无价的瓷器和珐琅瓶,因为太大不能运走,竟被打碎”。这些人,“似乎暂时疯狂了一般,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一件事业里,即抢劫掳掠”。就连当时参加焚掠的“常胜军”头子戈登也供认不讳地说:“我们就这样以最野蛮的方式摧毁了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这财富即或花费400百万镑也很难恢复,离开圆明园时,军中每个人都获得值四五十镑以上的掠夺品。……你想象不到这座宫殿有多么华美壮丽,更不能设想法军、英军把这个地方蹂躏成什么样子。”

为了平息未来得及参与抢劫的军官和士兵们的不满情绪,强盗们便把劫掠来的赃物予以分配和交换,以补肥缺。英军头目格兰特命令,凡是进入园内抢掠的士兵和军官都必须把劫掠的物品立即送交“战利品”管理处,然后公开拍卖,将所得款项在全军中分配。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和法国拿破仑三世,也各得一块朝笏。这样,英、法侵略者从国家元首到一般士兵,都分得了一份赃物。

英、法侵略者犯下滔天罪行后,为了掩人耳目,毁灭罪证,竟然想出了焚毁这座世界名园,把圆明园“完全毁为平地”的毒计。英国公使额尔金认为,只有焚毁圆明园才能销赃灭迹。他的主张得到了法国侵略者的赞同。听到这个消息后,10月12日奕致函法使葛罗男爵,责问:“对于皇帝避暑行宫,仍肆焚掠,其故为何?”“法兰西亦文明大国……今乃焚毁皇帝行宫,所根据者何因?贵统帅何以不加禁止,置若罔闻乎?”但是,骄横的侵略者根本不予理睬。英使额尔金在复函中狂傲地说:“圆明园誓必毁为平地,此条固无须恭亲王之承认,敝军统帅所已决定,亟将执行者也。”葛罗在复函时,也恬不知耻地说:“联军占领行宫之举,乃其分内所有之事,两军交战,克其地则享有之,亦战时公法所许也。”焚掠他国的园林珍宝,竟然还合乎“国际公法”,真是强盗的逻辑!10月17日,英、法侵略者以要“对清帝加以严厉的责罚”为借口,额尔金下达了焚园的命令。随即,英军第一师师长米凯尔率领3000余人入园四处纵火毁园。顿时,烟雾弥漫、火光冲天,圆明园变成了一片火海。一个英军军官记下了这个罪恶的场面:“不久浓烟直冒,渐渐冲向天空”,“仿佛一片大的云彩罩着北京,并且又像一个可怕的大风雨将要来临。当我们走进行宫的时候,火声噼噼啪啪,很使人惊震”,“殷红的火焰,映在从事放火的军人们的面庞上,使他们看起来仿佛恶魔一样”。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两夜,所有宫殿庙宇、历代收藏、举国仰为主严神圣的宝物,都付之一炬,化为灰烬了。

英、法侵略者焚掠圆明园,不仅毁灭了一座世界名园,而且造成了人类文明史上无可挽回的、难以估量的损失,是人类历史上的空前浩劫。圆明园收藏的我国历代无数珍贵文物,上自殷周铜器,下至唐、宋、元、明、清书画,不是被掠就是被毁。如晋朝大画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被英国侵略者掠去,现仍藏于伦敦大英博物馆;沈源、唐岱所绘的《圆明园四十景图》被法国强盗掳去,现藏于巴黎国家图书馆。另外,烧掉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一部分丛书《四库全书》,这部书共79337卷,没有印刷,只手抄了7部。

英、法联军的暴行,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无比愤慨。当时,许多爱国志士以圆明园为题写诗作词,追怀园林胜迹,痛斥侵略者的暴行。诗人戴启元在一首《圆明园词》中写道:“斯园胜概疑天造,不羡十州与三岛。山明水秀有余妍,花开月园无限好。最宜人似水晶宫,桂楫兰挠处处通。直把江湖与沧海,并教缩入一壶中。月榭风廊巧回互,云窗雾阁纷无数。……海氛飙起连云屯,楼船逼近趋津门。……安得手诛逆夷尽,快洗寰海归澄清。”

英、法联军的野蛮行径也遭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强烈谴责。1861年,法国着名文学家雨果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就曾怒斥英、法侵略者焚掠圆明园的滔天罪行。他说:

“有一天两个强盗走进圆明园,一个抢了东西,一个放了火,仿佛战争得了胜利便可以从事抢劫了。在两个胜利者瓜分赃款的条件下,圆明园就大规模地遭到了蹂躏。……把我们各大教堂的宝藏集中在一起也是抵不上东方这所庞大的辉煌的博物院的。里面不但有各式各样的艺术杰作,并且堆积着金银珠宝。是丰功伟绩,也是贼运亨通,这个胜利者把口袋装满,那个把箱箧装满,他们手拉手,笑嘻嘻地回到欧洲。这就是那两个强盗的历史。”

“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在我们眼中,中国人是野蛮人,可是你看文明人对野蛮人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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