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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薛宝钗三言两语就糊弄住了史湘云,说只有她才能救卫若兰。史湘云在认识卫若兰之前,最亲近的是贾宝玉,最信服的却是薛宝钗,当下深信不疑。因问如何个救法?

宝钗道:“我原是和皇后娘娘求过情,无奈事体重大,不太好办。后来我在娘娘面前保证将妹夫劝降,将功补过……”

湘云连连摇头:“他不会降的,你不知道他一家人虽然小事上大大咧咧,可是在大事上,一个个迂腐得很。宝姐姐,要是我作了什么伤害林姐姐的事,他回来也饶不了我。”

薛宝钗心里说:我能让你们见面吗,那岂不是全露馅了?口里却说:“云妹妹想到哪儿去了?林妹妹毕竟也叫过我一声姐姐的,她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她不义,怎么着也不能劝你伤害她,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为了救出妹夫。”

史湘云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薛宝钗知道她心神不定,故意吓唬她道:“皇后娘娘最恨背主求荣的人,对妹夫一点耐心都没有,若不是姐姐苦苦求情,只怕早就上了奈何桥了。”一边拭泪,一边悄悄观察史湘云的神态。

史湘云果然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薛宝钗急忙捂住她的嘴,道:“小姑奶奶,小声点儿。我知道你为难,我绝不会害了你的。你只需如此如此,过后我保证林妹妹不会受任何伤害,只是由皇后娘娘欠咱们一个人情,自然会放妹夫出来。”

史湘云虽然害怕,更担心卫若兰被杀头,决定依计行事。

俗话说隔墙有耳,要是别的犯人,本来也不用这么小心谨慎,可是这里关的是薛宝钗。从头到了,这婆娘就不曾让人省心,诡计百出。听说卫将军的阿正(大老婆)和这婆娘感情深厚,几个卫士不放心,就派顺风耳冰魄前去偷听。

冰魄听了薛宝钗的计划,恨不得上前痛打她们两个一顿。忍了半天,才回去报告给姑娘知道。

原来薛宝钗耳坠子里藏着剧毒,她打算借湘云之手给黛玉下毒,要挟林军放了她。

史湘云和薛宝钗订好了计策,先来到黛玉住处,道:“宝姐姐答应配合咱们解救若兰,我看她污臭不堪,林姐姐是不是让她洗浴一番再见她,省得熏了姐姐。我想着咱们不如和她吃顿饭,亲近亲近,好从中问出若兰的下落。她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林黛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史湘云,看得她心里发虚,强作镇静地催了一句:“林姐姐,你说呢?他毕竟是二哥哥的妻子。”

林黛玉笑笑道:“你看着安排吧,不必事事问我。”

史湘云长处一口气,欢欢喜喜出去了。冯紫英等人从屏风后面出来,冰魄道:“姑娘,是不是把她俩处决了?”

林黛玉摇摇头道:“卫家人忠心耿耿,这个湘云虽然愚蠢不堪教导,只怕卫将军回来难过,咱们再给她一次机会。”

过了一会,果然史湘云陪着薛宝钗来了,薛宝钗经过梳洗打扮,也干干净净的像个大家子出来的。林黛玉起身让座,薛宝钗诚惶诚恐道:“绛珠仙子太客气了,宝钗乃一阶下囚而已,敢劳仙子让座?”

黛玉笑道:“咱们姐妹在大观园时,可没有这么生分。今日咱们只是叙旧,不谈别的。紫鹃,你安排些酒肴过来。”

史湘云白着脸慌忙道:“林姐姐,我已经安排好了,已摆在凤仪轩。”

林黛玉顽皮地一笑:“云妹妹现在是将军夫人了,宝姐姐,我们正好白吃她一回。”

薛宝钗宠溺地说:“颦儿好淘气,没见过一顿饭也让你这么高兴。”

黛玉道:“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姐妹相聚耳。”

三人哈哈大笑,却各怀心事。

薛宝钗、史湘云竭力推黛玉坐在上位,黛玉道:“今天咱们只论姐妹,理应宝姐姐坐在上首,怎么反让我坐?”

史湘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宝钗从容道:“虽然论的是姐妹,君臣之礼也不可废。论那边,妹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凤仪郡主、北静王妃。论这边,妹妹是云儿的主上、一方霸主、绛珠仙子。论才情,妹妹是妙手神医、灵逸诗仙……”话没有说完,黛玉已经笑得倒在椅子上,指着薛宝钗道:“怪不得皇后娘娘重用咱们宝姐姐,原来文采才人拍马屁的功夫如此了得!”

史湘云刚听薛宝钗的溜须拍马也忍俊不禁,及黛玉笑骂宝钗,她又于心不忍,忙说:“宝姐姐并没有夸大其辞,林姐姐,你就坐上首吧。”心里说,那杯子加了料的酒放在主位上,你不坐在那儿这戏怎么唱下去?

嬉笑打闹了一番,黛玉终究坐了上位,宝钗坐了对席,湘云打横,紫鹃、春纤、翠缕立在三人身后斟酒布菜。每人先吃了三盏安席。只见薛宝钗先端起一杯酒道:“林妹妹,这里是你的地盘,姐姐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黛玉笑着一饮而尽,宝钗陪了一杯。忽然听林黛玉大叫一声,脸色惨白,嘴角也滴出血来,紫鹃吓得摇着黛玉的肩膀哭道:“姑娘,你怎么啦?不要吓我。”

旁边立刻闪出几十个卫士,薛宝钗坐在椅子上,视若无睹。史湘云见宝钗不说话,因说:“都不要动,林姑娘中了毒,解药现在京城,我只要姑娘身上的玉去换我丈夫回来。你们放我和薛才人出城,我救回夫君后一定带着解药回来。”说着就去黛玉身上解那玉下来。

黛玉一把攥住湘云的手道:“云妹妹,你给我下的是断肠散吧?你救你夫君没有错,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而要与我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史湘云正纳闷,只觉得腹内刀绞一般疼痛难忍,不由得惊呼道:“我怎么也中毒了?不是只在林姐姐酒里下了毒吗?宝姐姐,快告诉我。”

薛宝钗捂着肚子哼道:“史湘云,你不是一直想认我做亲姐姐吗?今儿咱们姐妹可真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有你这傻丫头为我陪葬,我就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的。”

史湘云吓得魂飞魄散,哭了起来:“我不想死,你们快救救我吧。”

林黛玉挣扎道:“你不想死?为什么在咱们酒里下断肠散?”

史湘云哭道:“不是这样的,宝姐姐说给你下的是昏睡药,拿到你的玉之后就能救出若兰了。我真的不是要你的命,我婆婆、夫君都对你忠心耿耿,我岂敢起黑心害你?”

薛宝钗狂笑道:“我要是真有昏睡药,也许就真的那样做了,可是我匆匆忙忙就被带走,哪里有时间准备?只有耳坠子里的断肠散。林黛玉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宝玉弃我出家,你既然抓了我,定然不会放了我的。我就是要和你同归于尽!我骗史大傻子说只给你下毒,其实咱们三个的酒里都有毒。哈哈哈哈,我害死你,自己岂能逃脱,还不如自我了断了,省得被他们羞辱。”

史湘云扑上来揪住薛宝钗道:“我不想死,宝姐姐,快,把解药给我。”

薛宝钗冷笑一声:“史大傻子,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吗?像你这种自不量力、头脑简单的东西咱们配我喜欢?当初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妄想和我抢宝玉?我不过用一点小恩小惠和你对林黛玉的嫉妒心,就让你处处给我当枪使。后来你我都出嫁了,我如愿以偿,做了宝二奶奶,我还真的不再讨厌你了。可是,宝玉他太叫我寒心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们都知道吗!!!他,他就这样晾着我。你呢?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傻瓜,你倒是过得称心如意,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比我过得好?每一次回贾府都喋喋不休的说你的宝贝卫若兰,我告诉你,你再也见不着他了,我就是要拖着你一起死!哈哈哈哈!”

史湘云瘫坐在地上,黛玉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嘻嘻地对史湘云道:“史大傻子,肚子还疼吗?”

史湘云这才发觉,自己只顾害怕,肚子其实早就不疼了。这时候,从耳房里走出卫夫人和水溶来,卫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史湘云道:“你这个傻瓜,油脂蒙了你的心。为了救若兰,主上不惜亲临险地。现在正和京城谈判用薛宝钗换回若兰。这一回幸亏冰魄听到了你们的密谋,不然大家伙都叫你害了,你还想着若兰回来呢,他也会被你害了的。”

史湘云又后悔又害怕,道:“我真的不会死吗?”

大家被她逗得都笑了,黛玉道:“毒药早被换掉了,不会有事的。”

卫夫人骂道:“本来已经识破了薛氏的诡计,就不用再有麻烦了,只把你这个妨主子的祸害除掉就是了。可是主上仁慈,为了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为了若兰回来有个完整的家庭,才设计让你认清事实。你说说你惹了多少麻烦?”

史湘云听说自己没事了,卫若兰也即将回家,虽然被骂,心里甜滋滋的,只顾憨笑。

薛宝钗听说自己将要和卫若兰交换,还有生还的希望,也大喜过望,谁会真的想死呢?原来不过是自以为到了黛玉手里必死无疑,才打算拉几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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