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到走动的脚步声,正在看账簿的蓝冰夜知道他还没有走,一边写字一边问道:“还有事吗?”
蓝溪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是,回堡主,那位姑娘醒是醒了,但也失明了。”
蓝冰夜猛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仿佛刚才那诧异的一幕只是个错觉。
“大夫怎么说?”还是很冷淡的语气。她失明了?这倒让蓝冰夜有些诧异。
“大夫说了,姑娘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猛烈的撞击,脑里有块淤血,所以才导致失明。”蓝溪一五一十地重复大夫说的话。
“我知道了。”受到猛烈的撞击,又是从上面的河流飘下来,难道她是从断肠崖掉下来的?
蓝溪当然是听出来堡主是要他退下的意思,但是……他应不应该跟堡主说呢?蓝溪欲言又止地看着蓝冰夜。
“你还有事要跟我说?”蓝冰夜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冷冽的眼光笔直地看着他。
蓝溪暗中擦拭了把冷汗,既然堡主已经问起,看来不说也不行了,“回堡主,姑娘知道自己看不见东西后,正在大吵大闹的,情绪很激动。”就因为哭得太伤心了,让人于心不忍,所以才想来跟堡主汇报一下,看看英明的堡主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抚她。
蓝冰夜沉默了会,忽然牛头不搭马嘴地问道:“蓝溪,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绕是再怎么机灵的人,也无法跟得上转化如此大的话题,何况蓝溪是个比较憨实的老年人,更是跟不上蓝冰夜的思维。
虽然奇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回堡主,有十年了。”想来时间过得还真快,堡主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他是从小看到他长大的,都跟随了两代的堡主了。唉,想来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他老了。
“十年了,再加上我父亲那一代,你在蓝家堡也不止做了十年的总管了,难道这些小事你都处理不了吗?”
蓝溪冷汗涔涔,“是,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完后辑了一下,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他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忘记了堡主的脾气呢。还以为那姑娘在堡主的心里会特别点,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多想了而已。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后,他所认为对那位姑娘毫无关心,毫无在意的堡主竟然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块上等的玉佩,那块玉佩中间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灵”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蓝溪刚来到西厢房门口就听到女子的吵闹声,还有旁人的安抚声。
在厢房里拼命安抚激动女子的众人见到蓝溪来了,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连忙喊道:“总管大人。”她们是搞不定了,既然总管来了当日是把这个烫手的芋头交给他。
蓝溪见众人纷纷退到一边,头都大了。她们也太没义气了吧,看到他来了就连忙把这件棘手的事交给他?也不想想他都到了花甲的年龄了,而且还是男的,由她们女的安抚女的不是更好吗?
李灵儿当然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迷惘。刚醒来的时候以为是天黑,直到旁人告诉她这是白天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
她看不见东西了,所接触的都是黑暗一片。这说明了什么?这是不是就说明了从此世间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远离她而去?是不是就代表了从此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颜色,从此以后就只有可怕的黑暗陪伴她?
她不要,她无法接受。她慌了!
尽管周围的人叫她冷静,可她冷静得下来吗?不,她无法冷静下来,她的脑里现在乱成了一片。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她只能用这种像疯婆子一样竭斯底里的举动来发泄内心的恐慌和无措。
突然,慌乱挥动的小手蓦然被握住了,她心里的恐慌也就愈加加重了。
“好吵。”冷冷的声音,是个男的。
蓝溪他们见到来人,连忙退到了一边。因为他不是谁,正是那位蓝总管以为不会来的蓝堡主。
李灵儿微张开小嘴,嘴里的话还来不及吐出来,就被蓝冰夜点住了昏穴。
“堡主……”蓝溪惊讶了,这样就搞定了?
“安静了。”蓝冰夜不算温柔地把李灵儿放下来后,便起身潇洒地离去。简直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一室傻眼的人们。
原来这也可以,早知道他们就这样做了。这是众人唯一的心声。
翌日,当李灵儿再次醒来的时候,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激动了,整个人像是烧尽的野草一样死灰一片,完全没有一丝的生机,这让进来侍候她的丫鬟倒有点担心了。
“姑娘,现在是春分的时候,今天的天气不错呢,满园春色,鸟语花香,阳光也很明媚呢。”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明知道姑娘失明了,又怎么看得到外面的景象呢?这摆明就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嘛。
果然,原本死气沉沉的李灵儿听到后,纤弱的身子蓦然一颤。
“对不起,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还请姑娘原谅。”丫鬟连忙道歉道,希望姑娘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为好。
李灵儿不说话,四周寂静一片。丫鬟见了,以为李灵儿是生气了,呶呶嘴,收拾好床铺和房里的卫生后便准备离开了。
就在她一只脚踏出门槛,一只脚还在屋里的时候,李灵儿突然开口了:“可以带我去外面走走吗?”
丫鬟一惊,她没有听错吧?姑娘要出去?
“不行吗?”李灵儿见久久都没有回应,以为她不肯答应,失望地低喃着。
那种神情,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被一个无良的主人丢弃一样,让人看了揪心。
“可以。”丫鬟应道,于心不忍啊,那表情太可怜了。
丫鬟慢慢扶她走出厢房,一边牵着她走,一边解说者,而李灵儿也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像个勤奋的学生一样。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也同时温暖了她的心。
其实她醒来后心情平和了不少。虽然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她也明白,再怎么伤心,怎么吵闹,也依然还是改变不了这铁一般的事实。虽然还是一片漆黑,虽然她是看不到东西,但她可以用心去感受,就像这阳光一样。
李灵儿终于想通了,听着鸟儿喜悦的叫声,感受着温暖阳光的普照,她笑了,是醒来后第一个笑容。
那笑比昙花盛放的时候还要美丽,就连同为女子的丫鬟也不由看呆了。
“姑娘,你真好看。如果我是男子,肯定会爱上姑娘。”样子像仙女,连笑容也像仙女,啊,为什么她不是男子。
李灵儿的脸红了起来,害羞地说道:“别开我玩笑了。”不过,她长什么样,她竟然完全不记得了。
“我是说真的。”见李灵儿不相信,她认真地说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李灵儿转移话题,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兜圈了。不过她倒对这位姑娘挺有好感,感觉很率真。
“我叫小希。”小希开心地应道。
“小希?是希望的希吗?”李灵儿奇怪地问道。
“哇,你怎么知道,姑娘你好厉害哦!”小希拍手崇拜地说道。
李灵儿只笑不语,她也是乱猜的,希,是代表父母对自己儿女的希望,不可能是东西的西,或者是溪水的溪吧?
“姑娘你呢?”小希眨眨眼,问道。
李灵儿的笑僵住了,她是谁?对啊,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呢?拼命地想要想起来,但越拼命,头就越痛得厉害。
双手抱着头,眉头紧锁,好痛!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小希慌了,怎么好好的突然间会这样。
“痛。”李灵儿紧紧抱着头,痛苦地说道。
怎么办,怎么办?小希六神无主了,完全忘了应该先扶她回去,然后请大夫来看。
“怎么回事?”蓝溪和蓝冰夜刚好经过这里,见一个手足无措地走来走去,一个抱着痛半蹲了下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蓝溪连忙问道。
小希一见到蓝溪,连忙飞奔了过去,紧张地说道:“爷爷,她……她突然头痛了起来。”
蓝溪一听,立刻给了她一个爆米花。小希摸了下被敲的额头,无辜地看着蓝溪,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笨啊,她不舒服,你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就送她回房,然后再来告诉我吗?”唉,蓝溪不得不叹气,这孩子像是少根筋似的,叫他如何放心。
蓝溪没有想到他也跟小希一样少了根筋,忘记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第一时间把李灵儿送回房里,然后请大夫来。不得不让人叹息,果然是两祖孙。
在一旁的蓝冰夜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他们说话,直直地走到李灵儿身边,抱起痛苦不已的她,向还在谈论谁对谁错的傻瓜话题的两人丢了句:“还不去请大夫?”便走回了西厢房。
大夫仔细地检查后叹气道:“回堡主,姑娘因为头部被锐利的东西撞击,导致失忆。”真是可怜的娃儿,又是失明,又是失忆。
失忆?蓝冰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无措的李灵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李灵儿的身边,蓝冰夜冷冷地试探道:“你真的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是真的失忆,还是假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难测,也别怪他不怀疑。
李灵儿摇摇头,她真的不记得了。
猛然捉住蓝冰夜的手,满怀期待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蓝溪他们莫不在心里为李灵儿捏一把汗,堡主是最讨厌和别人肌肤接触了。记得以前有个不知死活的女子企图夺取堡主的心,谁知手刚碰到堡主的衣袖就被堡主残忍地扭断了手腕。也从那时开始,再也没人敢惹堡主了。
可惜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切都很平静,但为什么他们会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气息在房间里旋绕。
别说他们赶到奇怪了,就连蓝冰夜自己也感觉到不可思议。照理说他应该会扭断她那胆大妄为的手才是,但他却没有。很诡异,在她那略显温暖的手捉住他手的那一霎那,他竟然会觉得有一股温暖绕过他那把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寒冰,直达他的心底,脑里在这一瞬间变得空白。他直直地看着一脸希冀的她,久久都没有抽回手,是舍不得吗?
不,他怎么会舍不得,猛然抽出手,也赶走了心底那一股温暖的气息。
李灵儿失落地收回手,但也只是转眼间,她又捉住了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着:“别走,求求你告诉我。”
听到李灵儿的乞求,在后山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蓝冰夜的脑里。记得那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去后山散散心,却看到河流边躺着一个人,便走过去想踢她下去,没想到刚走到她的身边脚就被她捉住了,但那时她是已经昏迷的了,他知道这是她的求生意志发挥了作用。本不想理的,但不知为何他居然踢不下去了,是因为她的执着还是因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直到把她抱回来后,他都觉得很怪异,也一直想不通。
李灵儿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她渴望知道答案的小脸,忽然想起了在她身上捡到的玉佩里刻着的那个字,于是说道:“你叫灵儿。”
“灵儿……灵儿……”李灵儿喃喃地叫着,小脸也绽放出耀眼的笑容,问道:“那我是叫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啊?”既然她知道她的名字,那么他肯定是认识她的。
蓝冰夜楞了下,眼里闪过一道诡异地光芒,好心地为李灵儿一一解答她的问题:“这里是蓝家堡,而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因为前些日子不小心跌足掉进河流里,所以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