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事不提,星夜难眠
五食堂分东西两个门口,开水供应处在西门口,此时俞浩正等在东门口急得团团转呢,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的,偏偏手机又没有电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等了约莫有二十分钟,眼看太阳就要完全落下去了,正进退两难间,看见林雪正向自己跑来,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俞浩双手举了起来再空中挥舞。
等韩雪跑到眼前,怕他为难,于是给个台阶,半开玩笑的说:“韩雪,怕是迷路了吧?”韩雪听来却觉得自尊心有点受损,虽然自己方向感确实不太好,也确实刚来这个新的环境,但这条路怎么说从昨晚到现在也走过好几趟了,不至于迷路,于是说:“哪里迷路了呀,是刚刚碰上一个麻烦事,给耽搁了。”
俞浩一听,来了兴趣,说到:“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事?”
韩雪就把刚刚碰见马齐啸,帮她打水,最后帮她提水回宿舍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然自己错拿了银行卡和身份证的部分自然省略了。
这时刚好到了打饭菜的窗口,两人打好饭菜,捡了一张空桌子相对坐下。
俞浩还一直等着下文呢,谁知韩雪只顾低头吃饭,完全一副大结局了的神情,等抬起头时看见俞浩盯着自己,颇觉得几分不自在。
“怎么,菜不好吃?”韩雪问。
俞浩摇了摇头。
韩雪低头继续吃饭,等抬头时又看见俞浩看着自己,于是想,是不是周围有什么异常,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并无异常,于是问:“你这是?”
俞浩说:“等你的下文啊。”
韩雪不解:“什么下文?”
俞浩:“你刚刚说的故事的大结局啊。”
韩雪:“刚刚不是说完啦?”
俞浩看韩雪的神情,觉得滑稽,恰巧刚吃了一口饭,这一想笑,差点喷了出来,脸上憋得一阵通红,抽了桌上的餐巾纸,掩住口鼻,把跑进鼻子里的饭粒给弄了出来,旁边本来坐着两个人的,见此情景,慌忙像撇开传染病源一样,端着饭盒去其他桌了,俞浩倒也不以为意,把饭粒弄出来后吸吸鼻子,继续问:“就没有下文了?”
韩雪说:“真没有了。”
俞浩用暗示性的口气说:“最后就没有相互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或是其他什么的?”
韩雪听俞浩这么说,方才明白过来,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就为这个,没有留什么东西啊,我把她送到宿舍以后,想到你还在这等着,就赶了过来。”
俞浩见自己都这般努力的卖弄自己的幽默细胞了,可韩雪分明不是这方面的性格,只好也就算了,心想,以后慢慢相处也就会好多了的。
俞浩转移话题说:“吃完饭,我们也到处去走走吧,感觉我们学校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韩雪点头同意。
话说楚乔子和马齐啸吃完饭后,在校园里逛了起来,来到一个湖边,只见湖堤旁竖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用行楷刻着两个红色的大字,蝶湖。
“啸啸,你说为什么这叫蝶湖呢?”楚楚问到。
齐啸就此思索一番,仍不得答案,只得摇了摇头,随后又说:“大概到了某个时候这里会有很多蝴蝶吧,我们先转转,说不定会有答案。”
此时晚霞渐渐暗淡下去,随着风在天空中徐徐移动,颇像一副泼墨山水画。蝶湖旁有着许多柳树,那柳叶倒垂下来,在白色路灯的笼罩下,加上湖水深不见底,倒是有些吓人,像是荧幕上女鬼的长发。由于还没有正式开学,两人都是因为路程较远而提前来的,校园里显得非常的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冷清。在蝶湖的上方有个田径场,依稀传来一些跑步声和喧哗,这喧哗没有打破校园的静谧,倒让人愈是觉得幽静。就像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听到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这声音只会让人越发觉得房间安静,安静到会让你想到鬼,会让你发慌,总之就是安静得有些不像样子。
蝶湖的左边有一个六角的小亭子宛立在湖面上,亭子中央有一个白色的水泥桌,桌子的四周有着三张咖啡色的木凳固定其中,据说原来有四张,四张刚好凑成一桌麻将,学校领导担心学生容易太过沉溺其中,于是改成了三缺一,一时没想到三个人刚好可以斗地主。
湖的中央横跨着一座拱桥,把湖分成两半,桥两边有着护栏,两人漫步到上面的时候,扶着护栏,把腿伸到护栏外面,在桥沿上坐了下来。
“今天真是谢谢你,啸啸。”乔子说。
“还谢呀,再谢就都花儿都谢了,我说呀,你真跟我妈有点类似。”啸啸说。
乔子抿嘴一笑:“好吧,估计更年期提前来了。”
齐啸反驳说:“哼,我妈可还没到更年期。”
乔子说到:“总之说不过你这伶牙俐齿。”
“你看那,今晚月亮真圆。”乔子指着水中的月亮说。
“是啊,说得我怪想家的了,我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妈原先一定要坚持送我来,可是不想让她那么辛苦,她那人本来就晕车,上车的那一刻,我看见她站在月台上直抹眼泪。”啸啸说完捡起身边的一个碎石子,湖面“咕咚”一声响起,显得深邃苍老,激起的细细波纹把倒映在水中的月亮摇晃不止。
“你爸呢?”乔子问到。
“死了。”啸啸简单的回答,又在身边摸到几个小石子,依次掷到水中。
乔子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死的时候我才七岁,现在我已经十七岁了。”啸啸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往事,想起了妈妈,想起自己现身在异乡,与她相隔千里,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县城里走读的,一下子和妈妈分开这么远,而且意味着以后要分开很久。这蝶湖又是月影婆娑,冷清幽静,难免一时伤感和思念交织在一起,眼眶热了起来,但是想到乔子在身边,自己也要学着坚强起来,于是把悬空在湖面上的双脚更用力的晃荡了起来,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乔子又说:“那你和阿姨是多么的不容易。”
啸啸微笑了一下,像是安慰乔子一样的说:“其实也还好,我妈后来改嫁了,好啦,以后再慢慢跟你说了。楚楚,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凄苦,总之,不论怎么样都得继续生活下去,何况我马齐啸像是那么容易脆弱的吗?对了,你是怎么选择这所学校的呢?”
乔子答应着说好,然后说:“当然是因为考得不太理想,其他学校又没得选,不过都过去啦。”
啸啸说:“这样想才对,咱们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她说时拉起乔子的手,放在掌心,接着另外一只手也轻轻打了上去。
由于是初秋的天气,地上有些冰凉冰凉,两人不约而同站起了身子,期间由于乔子从小贫血,身体瘦削,一时把脚给坐麻木了,啸啸伸手把乔子拉了起来。
“楚楚,我知道为什么叫蝶湖了。”在齐啸把乔子拉起来的时候啸啸突然想到了。
“说说看。”
“你看,这湖的形状大致是椭圆型,有点像个苹果。”啸啸一边用手指着湖转了一圈,继续说:“而我们所在的这个桥,刚好把湖一分为二,这不就是一只蝴蝶吗,这拱桥相当于蝴蝶的身子,被分开的湖分别为两翅膀,还有,你看桥头种了两颗树,像不像是蝴蝶的触须?”
乔子竖起大拇指,对啸啸赞不绝口:“厉害厉害。”
听见别人的善意的夸奖,毕竟是件乐意的事情,啸啸开心的笑了起来,故作谦让的说到:“哪里厉害了?”
两人像先前一样友好的手拉手往回走,要问她们为什么刚刚认识就显得如此友好,答案也许简单得很,生命中总有人会让你一见如故。
“楚楚,要不我们再去另外一边看看,听说那边有个莲池?”啸啸提议。
此时一阵晚风吹来,带着点初秋的凉意,楚楚说:“算啦,我们都今天才到,早点休息,要现在都逛完了,以后就一点新意都没有了。”
听乔子这么说,啸啸顿时感觉就困了,忍不住打了长长的哈欠,乔子看在眼里不觉露出笑意,齐啸意识到时自己也笑了起来。
“那倒也是。”啸啸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乔子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听我们助教李娜学姐说,我们这次军训只有半个月,往届都是一个月。”
啸啸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这时俞浩和韩雪从莲池一路逛,正也走到蝶湖,俞浩见校园这么安静,韩雪又不太爱说话,于是用手捏起嘴唇,用力倒吸一口气,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暂时划破了夜空的宁静,乔子闻声向后一看,恰好看见韩雪,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转念一想,忙拍拍齐啸,说:“啸啸,我看见你高中同学了。”
啸啸一听,回到:“什么高中同学?”话一说完,就想起来了,脸上一阵微热,为了不让乔子识出破绽,忙改口到:“哪儿?”
乔子把手一指,啸啸看见,果然就是下午给自己提水那男生。
乔子说:“要不我们再过去,让你们叙叙旧?”
齐啸当然是巴不得这样,但是又怕乔子识情,把头转了回去说:“算啦,我们都要到宿舍了,我和他其实也没多少旧要叙,毕竟在同学一学期而已。”乔子一想,要是过去叙旧,还不知道要多久,自己一路舟车劳顿,显然已经困意不浅,再说,齐啸和他是老同学,自己夹在中间难免觉得尴尬。
“你同学哪个系的呀?”乔子问。
经过了乔子这么久无意的考验,齐啸已经能应付自如了,想起自己跟乔子说过,高中分文理科的时候,他选择了文科,于是轻松的说到:“中文系。”
齐啸说:“乔子,我们来唱歌。”
乔子说:“好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唱起了张信哲的《过火》。
韩俞两人来到蝶湖,也漫步到了拱桥上,俞浩看见湖中零星几朵破败的荷花矗立在水中,又见倒映的湖面的月亮,不禁想起了高中时朱自清的一篇散文《荷塘月色》,不过文中的荷花正是亭亭玉立之时,就情境来说,大抵是一样的吧。
听见传来的女声《过火》,不禁沿声张望,只见远处两个背影,渐渐隐遁在夜色里。
两人手扶着栏杆站在桥上,几乎同时缓缓的舒出一口长气,完后两人都惊讶无比,笑了起来。
俞浩:“围着校园转了一圈,很是想起过去的生活,想起高中的点点滴滴,真是有种说不出感慨,现在想想,以前的生活还是十分值得怀念的,所以忍不住长长的输了一口气,你呢?”
韩雪把靠在栏杆上的双手十指相扣,说到:“看见水中这么圆的月亮,我才想起,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在我们家乡,这是一个和清明节一样重要的节日,都是用来纪念去世的人,俗称鬼节,和清明唯一不同的是,不用去扫墓。以前都是在家过的,现在,呼……”韩雪说完又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俞浩在韩雪的肩上拍了拍,看着水中倒映的月亮说:“没办法,我们终究都是要长大的,觉得人越长大,陪在自己父母的时间就越少,现在上了大学还有寒暑假,等以后毕业参加工作了,就更是不用说了。韩雪,你大学有什么计划没有?”
韩雪笑笑:“具体的没有,就是希望自己能认真充实的度过每一天吧,真希望是这样。”
俞浩来之前对大学试着去了解了一番,心里本来已经有不少打算了,譬如要去争取当一个班干部,通过自考,把本科毕业证拿到手,要去做兼职锻炼自己等等,但见韩雪这么说,也就觉得说出来有些不便。
“我同意,认真充实的度过每一天。”俞浩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就正式开学了,今天接我们来的黑哥学长叫我们明天去帮帮忙。”
回到宿舍洗漱之后,相继睡下,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中,月光如流水沐浴着校园,韩雪看着从窗户上洒进的月光,越发想念家乡,觉得心里愧疚不少,这么重要的一个节日,自己连电话都忘记给家里打了,而俞浩呢,躺在床上,在规划这即将步入正轨的大学生活,也在想着一个叫何清秋的女孩,那是自己在打暑假工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女孩。
女生宿舍里,齐啸临睡前把头探出窗外往蝶湖的方向看去,意外的发现原来自己的宿舍是可以看见蝶湖的,待看见蝶湖里早没有人的踪影,只有几盏惨白的路灯在朦胧的夜色里发光,兴起后却又是莫名的失落。
和乔子各上了床,关了灯,闭上眼睛,意识却非常清醒,觉得浑身不适,想起刚跟乔子说的话,说到自己死去的爸爸,心里更是一团乱麻,想和邻床乔子说说话,却又听见乔子均匀的呼吸声,直到乔子咳嗽了一声,齐啸小声道:“楚楚。”
原来乔子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容易失眠,也是没睡着,刚刚还担心自己这一莫名的咳嗽把齐啸吵醒呢。于是两人又拉开灯,齐啸干脆睡到了楚楚的床上,把自己没讲完的故事说给她听。
原来齐啸的生父在婚后出轨,被齐啸的妈妈得知,自然悲伤忿恨不止,用妥协的方法只使得丈夫越来越不知悔改,婚姻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一次争吵后,父亲摔门而出,不到五分钟就听见街上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齐啸的生父被一辆轿车撞倒,送往医院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楚楚,在我的那段童年中,爸妈的争吵是令我最痛苦的,为一件跟本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能吵上半天,砸盆掷碗,每次都是以他摔门而去而告终,留下直哭不停的妈妈,我也跟着哭了起来,对我个人而言,我一点不恨他,他是个好爸爸,对我疼爱有加,可是我无法原谅他使妈妈受到的伤害,在他的葬礼上,我甚至倔强得一滴眼泪没流,在他去世以后,我妈感到非常的自责,她觉得一切错都是她的,要是不跟爸爸吵架,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妈妈开始一直不肯改嫁,寄宿在舅舅家里,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在我出生以前都死了,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在我十岁那年妈妈改嫁了,我跟着妈妈姓,直到现在。可以说,我什么事情都可以接受,不能接受也会试着去容忍,唯独容忍不了欺骗和背叛。”
月亮在时浓时淡的云层里穿行,渐渐隐去,寂静无声的校园里万物悄然生长,不觉间东方泛白,一轮红日跃跃欲升的红日,绽放出熹微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