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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探春风风光光嫁入南安王府,虽然不是正妃,排场依旧不小。南安府的郡主水湄到北王府躲乱,与林黛玉一见如故,三个女孩子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天天在一起玩笑不已。

水湄的眼角有一道疤,就是上次和水泠打围被兔鹘抓伤了留下的。林黛玉暗暗惋惜,这么俊俏的一个姑娘破了相,心里一定不好受。忽然想起薛宝钗那里有除疤痕的药,因吩咐紫鹃回府讨一些来。半日,紫鹃回来,还有薛宝钗也跟了来。太妃不耐烦接待,水泠,水湄却不得不敷衍一番。

薛宝钗身穿一件蜜合色缂丝银鼠裙,石青色的貂皮褂子。头上已是妇人打扮,梳着髻,挽着累丝金凤挂珠钗。颈子上一挂灿烂辉煌八宝璎珞的黄金锁。见面先向两位郡主道了安,又向黛玉问好。道:“林妹妹派人说郡主要用这药,我只怕丫头交代不清,想来倒是自己送来的妥当。”便殷殷切切将那药怎么敷,怎么用仔仔细细说明了。

水湄一听,见薛宝钗举止大方,心生好感,笑道:“二奶奶真是个热心人,不拘哪个丫头送来罢了,大冷天又跑一趟。你们家三姑娘在我家还好,还和我们提起过你,说你心思细,会疼人。”

薛宝钗忙笑道:“我们家的姐妹们原本就十分要好,三妹妹是姐妹中的尖儿,比宝钗强一百倍,不然也没那么大的福气得了南王府的青眼了。三妹妹以后有了郡主做伴,不是更要出息了?非宝钗类可以望其项背的。”

好听话人人爱听,水湄也不能免俗,心里更加喜爱薛宝钗。见水泠爱搭不理,大失待客之仪,怕薛宝钗尴尬,忙冲水泠使了个眼色,想让她热情一些。

水泠因为黛玉的缘故,对薛宝钗心里不喜,假装不知道水湄心思,只淡淡的问了几句话,便有送客之意。薛宝钗巴巴的送药过来,原本想和王府套套近乎,见水泠不高兴,悻悻告辞。

水湄想挽留薛宝钗吃饭,无奈这不是南王府,暗自埋怨水泠不给自己面子,赌气道:“我自己尚是客中,就不虚留二奶奶了。改日派人去荣府接二奶奶去蔽府,望您赏脸不要推辞。”

薛宝钗笑道:“郡主说的哪里话?二位郡主金枝玉叶,薛宝钗能效绵薄之力,是我的福气。郡主对我妹妹好,就是对薛宝钗好。林妹妹和三妹妹和两府有缘,也就是薛宝钗和两府有缘,有什么赏脸不赏脸的?只要郡主不嫌薛宝钗粗鄙,只管传唤就是。”

水湄拉住薛宝钗的手笑道:“早听说你是个品格端方,随份从时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原就如你自己所写的白海棠‘淡极始知花更艳’,洗尽铅华,淳厚含蓄,让人见了顿生敬爱之心。”

薛宝钗笑道:“这原是我们姐妹几个没事干写着玩的,女子原以贞静为要,这诗词原是末端,可有可无的。倒叫郡主见笑了。”

水湄听了,越发喜爱她的谦虚,拉着手送她到大门外,又说了半天的话。水泠、黛玉只得相陪,那薛宝钗临行,又感谢郡主对黛玉的爱护,更笑着对黛玉道:“妹妹,今儿忙着给郡主送药,没有禀告老太太,不然妹妹跟我一道回家却便宜,只是太简慢了。等我回去禀明了,明儿亲自来接妹妹回家过年。”

凡接姑娘们来往,都是派几个婆子就可以了,听薛宝钗对黛玉如此上心,水湄更觉得薛宝钗难能可贵,水泠也不觉对她改变了看法,觉得她亦有可取之处。黛玉笑道:“二嫂子何必如此客气呢?今日事出突然,黛玉没有向太妃辞行,不告而辞恐怕不恭,不然和嫂子一道走却好。”

四人依依惜别,黛玉觉得有一道热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回眸一看,正是前日在织云绸缎庄门前吟诵菊花诗的轻狂少年,俏脸顿生红霞,抬素手将风帽拉得遮住容颜。看薛宝钗磨磨蹭蹭只在府前停留,心里急着要躲开这位浮躁的陌生男子,悄悄向薛宝钗催促道:“宝姐姐快上车吧,风地里看看冻着了。”

水泠见黛玉神色慌张,四处一看,也看到那个年轻人,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少年实在俊朗,白衣胜雪,绣着海水虬龙,通身的气派如谪仙一般。

黛玉送宝钗,顺手披了一件雪白的羽缎罩面白狐狸皮做里斗篷,肩上绣七彩祥云衬着一只金凤,凤尾扫下朵朵鲜花,稀稀落落洒满袍襟。更觉得娇而不媚,清而不素,姣如春花,洁似秋月。和那少年站在一起,一个雪龙一个玉凤,硬是般配的很。

这时薛宝钗和水湄也看到那人,一时都呆住了。黛玉见众人失态,一伙子姑娘只管看什么孟浪少年?不是叫那浪子看得她们也轻浮了?气得一甩披风,自己扭身进了府门,也不管薛宝钗有没有上车。

薛宝钗脸一红,连忙上车,水泠水湄自觉失态,也带丫头们回家。

回到家,太妃那里已经传饭了,黛玉等人忙一起往太妃处去。路上水泠几次欲问那神秘的男子之事,又碍着水湄在一旁,忍了几次到底没有说。水湄也心有疑惑,怀疑黛玉认得此人,只是她和黛玉不熟,也不好相问。

太妃见三个女孩子花枝招展地走来,十分高兴,道:“那贾宝玉的媳妇走了?泠儿怎么不留下她吃饭?也罢,改日再请吧。黛玉坐在我身边,今儿有你爱吃的莲藕小饼儿,你上次嫌他甜,这回没有放糖,尝尝看。湄儿吃这个糟鹌鹑,我知道你爱吃。”

黛玉笑着拈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清香糯软,入口即化。水湄笑道:“婶母好偏心,我也要吃。”

太妃笑道:“那不是你的桌上也有一盘,怎么只看见别人的,看不见自己的?因你和泠儿爱喝酒吃肉,才劝你先吃那个。”

水泠笑道:“妈不要理她,她就是爱撒娇。她们家娶了贾家的三姑娘,南太妃伯母不爱她了,只能到咱们家蹭饭吃。”

水湄道:“你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溶哥哥娶了王妃,婶母就不要你了?不要正好,省得忠顺王家的世子失魂落魄,正好叫他捡个便宜。”

水泠红了脸,骂道:“作死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看我饶了你?”跑到水湄的桌前,伸手要拧她。水湄知道她身手矫健,自己不是对手,忙笑着求饶。太妃笑道:“泠儿不要闹,桌子上热汤热水,小心打翻了。”

水湄笑道:“婶母,我明儿就回家去,想带着泠姐姐和林妹妹一道走,行不行?”

太妃看看水泠,又拉着黛玉的小手,哪个也舍不得,道:“你泠姐姐这刚刚从前线回来,和我还没热乎几天呢,哪儿也不能去。还有你林妹妹,我也舍不得她离开。湄儿,你们家多了一口人,还愁没人陪你母妃?你急着回家干什么?”

水湄笑道:“我哥哥娶了侧妃,我一直躲在外边一不好,不知道的还不定说什么呢。泠姐姐既然不跟我走,林姑娘横竖也没事儿,又和贾侧妃姐妹相聚,跟我散散心呗。”

黛玉已经吃完了饭,早有丫头伺候漱了口,正笑吟吟看她们说笑。听到水湄的邀请,笑道:“郡主盛情,黛玉原不该辞。只是黛玉乃是闺中女儿,凡事有外祖母作主。来北静王府是老太太应允了的,去不去南王府也需外祖母点头才是。黛玉寄人篱下,身不由主,请郡主见谅。”

太妃笑道:“到底是林探花的女儿,最是知书达理,说出来的话叫人信服。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自在,怕贾家那些人说三道四,污你清誉。明儿我派人送你回去,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快快乐乐的。好不好?”

黛玉口里答应着,心里却暗暗叹口气。贾府里的环境自己怎么可能快乐?若不是当初对父亲有过承诺,一定要在贾家住到十五岁,自己还不如用织云绸缎庄赚的钱去买一套房子,安安静静关门过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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