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成也考试，败也考试，在学校里，春风得意，在社会上，处处碰壁，除了会考试，我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杜觉正了正眼镜，很无奈地摇着头。由于高度近视，他的眼镜恰似微风吹皱的秋水，一圈圈荡漾开去，令人眩晕又充满迷茫。杜觉是我的同学，从小学到大学，我们始终在一个班级，和他同学是我的不幸又是我的幸运。多年以来，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我每一次考试成绩都不如他。当然，我也得感谢他，要不是他像巨石一样一直压在我的肩头，让我无法顺利地喘一口气，我肯定考不上大学。
这种状况在我们大学毕业后发生了戏剧性地改变，踏上社会，我如鱼得水，很快找到了一家效益极好的单位并受到重用，而他却正好相反，走出学校仿佛成了一条被抛到了岸上的鱼，天天戴着眼镜如丧家犬般四处流窜，处处碰壁，好不容易找份工作也很快就被解雇了，不到两年就被炒了五次，于是整个人彻底蔫了下来。
杜觉第一次向我借钱时，我正春风得意，当时我已顺利地升为部门经理。我知道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绝对不会抛下多年建立起来的优越感，厚着脸皮向我借那么一点钱。
“就需要这么一点吗？有困难尽管讲。你的才华我知道，伯乐迟早会出现，你会时来运转的。”我在全市最豪华的金富豪酒家招待他。
“不可能的，除了会考试，我还会干什么？”他的吃相很不雅，看来确实连吃饭问题都很难解决了。
杜觉第二次来找我是在两年以后。那时他看上去更落魄了，大学时代非常合体的西服已显得过于肥大，先前明亮的双眼也已变得浑浊迷惘，胡须很长，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忧伤。他嗫嚅了很久，却说不出一句话。
“老同学，有困难尽管讲，我会尽力而为的。”
“原来的钱还没有还你。”
“那点钱还叫钱吗，你不说我早忘了。这次需要多少？”
“三万。”
“结婚用吗？”
“我打算开一个公司。”
“下海是有风险的，你想办什么公司？”
“这几年，我想了很多，除了考试，我一无是处，我只能在这方面发展自己。我打算成立一家考试服务公司。”
“能透露一下你的具体打算吗？”
“这些年我一直四处游荡，无所事事，很多人让我替他们参加形形色色的考试。在考试过程中，仿佛又让我回到了幸福的学生时代。经过深入调查研究，现代社会上各种类型的考试名目繁多不胜枚举，多数人又被考试所累，人们渴望找到一种应对考试的办法。而社会上像我这样除了会考试一无是处的又大有人在。如果成立一家考试服务公司，作为这两类人的中介，并从事考前辅导、代办证件、替考及出售各种考试专用物品，这种业务肯定会大有前途。”
“这种公司，有关部门能同意吗？”
“表面上只是一家书店，其它业务秘密进行。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你做股东，我负责经营，赢利分红。”
我觉得干这种事风险很大，便找借口拒绝了他。
又过了两年，杜觉执意在金富豪请我吃饭。我想他之所以定在这里，肯定是别有用心，但我还是去了。席间，他丢了个眼色，漂亮的女秘书把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码到了我的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我惊讶地问。
“还钱啊！”
“我说过不用还了，何况我没有借给你这么多。”
“近几年我一直忙于开拓业务，没顾得上联系你。这次邀你来，一是想叙叙旧，二是还钱，这一万元你收下，别跟我客气，欠你这么多年，十倍还你一点都不算多。我的公司规模迅速扩大，全国几十个大中城市都有分店，效益好得很，当然管理难度也越来越大。我知道你有能力，如果有兴趣，我打算聘你为公司总经理，月薪一万，我想有你的加盟，公司肯定会更加红火。”
我为当初没借给他开公司的本钱而后悔不已。我爽快地答应了他，毕竟我现在的生活太艰难了——我早已经下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