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音乐疯子
夜黑如墨,星月无光。秦捉影抬起脚来“咣”的一声,踢开了一家祠堂的木门,他领着十几名手下冲进去的时候,一个佝背的人影正鬼魂一样趴在供桌上,他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秦捉影用手枪指着那个人影的后脑勺,命令道:“站起来!”
那个人影缓慢地一回头,秦捉影吓得后退几步,那个人影太诡异了,他竟然没有脸,人影的两只手中紧握着一册密码记录本,他用那含混的语言,说道:“你们抓不住我!”秦捉影还没等说话,就见桌子上那台收音机“轰隆”的一声爆炸了……秦捉影一脸的血!
睡梦中的秦捉影吓得一身冷汗,他从办公室的铁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这个噩梦真的是太可怕了。
秦捉影的真名叫秦左营,他是军统重庆站的特勤科科长。因为他屡次在与汪伪政权的暗战中破获敌人的密码,深得军统局局长戴笠的赏识。故此站内的同行给他送了个外号,大家都叫他秦捉影。
汪伪政权在重庆城内安插下了几十名特务,特务的头子就是老K。这个老K阴险狡诈,他领着手下不是投毒暗杀就是实施爆炸,只搞得偌大的重庆城惶惶不可终日。拘捕老K的任务就落到了秦捉影的身上。可是重庆城内鱼龙混杂,军用、商用和私人使用的电台不下好几百。军统总局为了肃清汪逆,特意从美国进口了一台电台位置跟踪仪,电台位置跟踪仪非常灵敏,它可以锁定正在工作的电台信号,秦捉影不到十天时间,他就根据电台不同的信号和发报的频率,甄别出好几个电台是汪逆的潜伏人员使用的。秦捉影最后雷霆出击,成功地捉住了四五个正在发报的汪逆特务。
汪逆的特务组织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还没等秦捉影继续扩大战果,汪逆特务分子使用的电台竟一齐缄默了。军统花高价引进的电台位置锁定仪也彻底失去了作用。
听到秦捉影办公室发出的惊叫声,值班的机要秘书许曼端着一杯加糖的牛奶敲门走了进来。按照军统的家规规定,站内高级的工作人员不许结婚,重庆站的站长陈森为了叫几名得力的部下安心工作,特意为他们安排了机要秘书。这个许曼可是有些来头的,听说她的举荐人就是军令部第二厅厅长郑介民,虽然漂亮的许曼对秦捉影很有点意思,可是秦捉影为了自身的安全,对她也只有敬而远之了。
许曼放下了牛奶杯,她帮秦捉影盖好了被子,然后用幽怨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说道:“秦科长,您太累了!”许曼讲完,见秦捉影不说话,她知趣地退了出去。秦捉影披衣下地,他抓起了床头的电话,电话是打给监听组组长黑六的。
没过五分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的黑六就出现在秦捉影的办公室里。黑六已经目不交睫地监听了两天,可是缄默的汪伪特务电台就是没有活动的迹象。秦捉影将那杯牛奶递给了黑六,说道:“如果电台继续缄默,那么汪伪特务是靠什么得到上峰的指令呢?”
黑六感激地喝下了牛奶,他吧嗒了一下嘴巴说道:“一个是派人传达,一个就是从收音机中接受指令!”
重庆到南京千里迢迢,路上关卡林立,派人传达密令根本就不现实,最简便易行的办法就是通过收音机接受指令。黑六早已经派专人在监听南京方面的三套广播。这三套广播分别是伪政府台,这个台多数是播报汪伪高官的新闻和新颁布的法令,播音界面清晰,并没有什么监听的价值。第二个是娱乐台,这个台倒是不厌其烦地播放一些京评曲牌、外国名曲,可从监听的结果来看,一点叫人怀疑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第三个是个商台,这个台就给人以大杂烩的感觉了,什么花边消息,股市汇票,以至于各种广告,总之是乱七八糟,最有可能播放秘密指令的就是这个商台了。这个商台也就成了黑六的监听重点。
可是监听的结果却非常令人失望,商台的广播除了有一种令人眼花耳乱的感觉外,黑六一点有价值的秘密情报都没有收集到。秦捉影想了想说道:“汪伪的特务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收听广播和记录密码的方式,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玩,都得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他必须有个能接受电波信号的收音机啊!”
在1940年的重庆,国民政府为了防止日伪对重庆居民的反动宣传,平民拥有收音机是违法的。而对于一些上流人士家的收音机,军统机关都对其做了技术处理。南京台的广播一般人是收不到的。只要军统局加大力度,找到没有经过技术处理的收音机,就有可能找到隐藏得很深的汪伪特务!
搜查收音机,和寻找电台一样,难于上青天,根本就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黑六领着手下伙同重庆的警察一起行动,三天后,果然搜缴出了30多台没有被技术处理过的收音机,20多名怀疑是汪伪特务的人员被带到了军统大院。经过一整天的鉴别,三个最有可能是敌特嫌疑人的卷宗被送到了秦捉影的办公桌上。
秦捉影为了抓住汪伪的特务,他急忙连夜审问,最先带进审讯室的两个嫌疑人,他们一个是粮商,一个是银行的小职员,经过审问,秦捉影鼻子差点气歪,那个粮商连字都不会写,另一个银行的小职员面对刑具竟吓得尿了裤子,黑六真是抓人抓疯了,这两个根本就不可能是汪伪的特务。
第三个是个满头银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头,他的名字叫杨捕风。捕风捉影——这是一句成语啊,看杨捕风的名字秦捉影差点没笑出来,那个神经兮兮的杨捕风在审讯椅上坐定,他望着秦捉影念道:“玉律潜符一古琴,哲人心见圣人心。尽日南风似遗意,九疑猿鸟满山吟。”
杨捕风读过唐诗三千首,知道这是唐代张祜写的《听岳州徐员外弹琴》,这个杨捕风可是重庆城内颇有名气的调琴师,三个月前,美国大使夫人有一架德国斯坦威牌钢琴需要调音,她连找了好几位国内著名的调音师后,都没有解决钢琴有颤音的问题,最后杨捕风出马,他只是用螺丝刀拧紧了几处螺丝后,斯坦威钢琴的颤音问题就圆满解决了。
杨捕风的老婆在日本飞机对重庆大轰炸的时候,被炸塌的房子压死了,他现在独住钓鱼山上一座荒废的土地庙中。他每天就是和收音机里的音乐为伴,杨捕风虽然调音的手段颇高,可是他老婆死后,他就变得神经兮兮的了。黑三的手下立功心切,竟然把一个疯子给抓了回来。
秦捉影突然“砰”地一拍桌子,吼道:“你私藏没经过处理的收音机,那可是要坐牢的啊!”杨捕风却置若罔闻,过了一会,他突然眉毛一扬说道:“有收音机吗?我要听音乐了!”
秦捉影气得一瞪眼睛,他正要臭骂黑三一顿然后放人,没想到杨捕风却从审讯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指着屋角铁柜上放的那个五管矿石牌的收音机说道:“好,这个是好东西!”
杨捕风走了过去,他把收音机的开关旋钮打开,然后把波段指针调到了南京的娱乐台,11点15分,收音机里播放的是德国著名音乐家舒曼的《蝴蝶》。
二、太平桥大爆炸
收音机里传来舒曼明快的钢琴曲,杨捕风听着音乐倒安静了下来,最后他竟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水泥地上。几个军统的小特务一见黑三向他们使眼色,他们正要拎胳膊拉腿将杨捕风抬出审讯室,就听杨捕风指着收音机大叫道:“弹错了,弹错了!”
秦捉影一摆手,制止了莽撞的小特务说道:“什么弹错了?”
杨捕风把一曲《蝴蝶》听完,他“嗖”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走到秦捉影的办公桌旁,拿起钢笔“沙沙沙”地把《蝴蝶》的曲谱写了出来,写完正确的曲谱,他又把收音机中弹错的那段曲谱写了出来。黑三看着那段弹错的钢琴简谱,一拍桌子,肯定地叫道:“密电码!”
汪伪政权的特务机关真的是太狡猾了,他们竟把密电电码改成曲谱,然后夹杂在《蝴蝶》的钢琴曲中播了出来。不是专业级别的耳朵,谁能听出《蝴蝶》钢琴曲中的错误呢?
黑三将那一串密电电码写了出来——可是这些码文和军统以前的汪伪密码有些不一样,不管黑三的手下怎么努力破译,就是不能将其翻译成一段完整的话。
翻译密码最需要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是密码本,另外一个就是密码钥匙。密码本好理解,那是接发密码双方早就约定好内容的本子。而密码钥匙就是怎么读这些数字密码的规律码。
秦捉影前几天破获过汪伪的好几处电台,他手里就有汪伪使用的密码本,秦捉影不愧是密码破译的行家,他研究了半天,终于把3214这组数字提了出来。3214就是这组合密码的密钥,因为这串密码全部都是四位数的组合,其他的数字组合中都出现了超过4的数字——很显然,符合密码钥匙规矩的只能是3214.
密码钥匙又叫调序码。用3421当密钥——比如排在第一位的8675这个密码组合,用密钥调序后,8应该放到第3位,6应该放到第4位,7应该放到第2位,而5应该放到第一位,8675经过调序,最后就变成了5786.
到密码本上一查,5786代表的意思是明亮的明字。将这串密码翻译成一句整话,竟是明日8时,炸毁太平桥——九个叫人心惊肉跳的黑字。
秦捉影推开审讯室的百叶窗,这时候的天已经亮了。秦捉影一看手表,已经是早上7点55分了,太平桥是重庆东城清水河上的一座石桥,汪伪炸太平桥干什么,要知道太平桥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军事目标啊!
秦捉影想派人到太平桥已经来不及了。他忽然想起军统行动队的牛副队长就住在太平桥附近,他急忙抄起了电话,牛副队长正在睡大觉,他接完电话,急忙穿着睡袍跑到了街上——三辆国防部的轿车正好从他的门口鸣着喇叭开了过去。
最后面的那辆道奇轿车的车牌竟是——国004号,那就是国防总长的轿车啊。牛副队长急忙回到屋里,他刚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国防总长的座驾刚刚驶过,电话那头的秦捉影急叫道:“截住他,一定不要叫国防总长的轿车驶上太平桥!”
牛副队长刚说了一句——我截不住!秦捉影叫道:“开枪也要截住他!”牛副队长可是军统行动队有名的神枪手,他冲出门外,抬手对着开路的那辆轿车的后车轮就是一枪,随着“哧”的一声响,开路的那辆轿车的后车胎就中枪瘪掉了,后面跟着的那辆004号轿车也被迫停了下来。从两辆保护国防部总长的轿车中跳下来了八名带枪的侍卫,牛副队长吓得转身便跑。
太平桥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爆炸,那八名国防总长的侍卫随后急追,牛副队长坐着黄包车一直跑到了军统局的南京站。
重庆站的站长陈森一听牛副队长竟如此大胆,气得他指着秦捉影和牛副队长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国防部那可是委员长的心尖子啊,军统虽说不怕他们,可是国防部明摆着就是老虎屁股,没事摸它干什么?
秦捉影“啪”的一个立正,说道:“报告站长,汪逆的特务要炸毁太平桥,我……”
杨森一拍桌子叫道:“可太平桥爆炸了吗?要是太平桥不爆炸,我都保不住你们俩!”
太平桥没爆炸,东四街却发生了爆炸。秦捉影命令牛副队长开枪拦车的时候,已经命人打电话通知了警察局,警察局派警察已经把太平桥方圆十几里的路口全部封闭了。警察们伙同军统局搜查一辆装满炸药的可疑卡车的时候,车上的三名日本特务开枪拘捕,三名日本特务跳车逃走后,被警察们开枪击中,他们为了不被俘虏,最后各自拉响了自杀用的手雷。
据目击者证明,这辆日本卡车就曾经停在太平桥的正中,牛副队长开枪打瘪了国防部轿车的车轱辘,那辆日本汽车听到了枪声,就发动引擎快速开走了。
看来这些日本人真的要在太平桥炸死国防总长啊。军部核实了情况后,果然不再追究牛副队长枪击拦车的鲁莽,可是他们成功阻止爆炸案的功劳,军统高层却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秦捉影也有些糊涂了。
这天秦捉影去问杨森原因,杨森不阴不阳地说道:“国防总长为何去太平桥,你们想到过吗?又是枪击,又是爆炸的一闹,没准你们就耽误国家大事了!”
三、商台的最终秘密
秦捉影能破获爆炸案,都是得力于杨捕风的一双耳朵。因为有那台五管矿石收音机的吸引,杨捕风就乐不思蜀地住在了军统局。
杨捕风每天吃饱喝足后,他就坐在那台矿石收音机前,静静地听南京娱乐台的音乐。奇怪的是,自从他破译了舒曼音乐中的密码后,南京娱乐台播放的名曲中就再也没有出现错误。
汪伪的电台一片缄默,秦捉影也觉得事情有点不正常。要知道暴风雨前的安静那是最可怕的。秦捉影经过详细的调查,他们发现南京商台属于汪伪政府,而南京娱乐台的后台老板却是日本一家名叫黑木的株式会社。
秦捉影见杨捕风劳而无功,他也觉得监听的方向有点不对头。可是杨捕风是个琴师,他只对音乐感兴趣,怎么能叫他改变监听方向,听那令人乏味的商台呢。秦捉影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好主意,他试探地把矿石收音机的波段调到了商台。椅子上的杨捕风却“嗖”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指着秦捉影的鼻子叫道:“这是噪音,扰人的噪音,你赶快给我调到娱乐台!”
南京的商台真是噪音,一天到晚,40多个商讯信息节目滚动播出,大多是枯燥无味的股票信息,货物买卖,旧物交易等内容。别说是杨捕风,就是秦捉影听起来心里都烦。
秦捉影为了叫杨捕风能够去听商台的节目,他信口胡说道:“昨天我去重庆电台拜会柳台长,他告诉我——国内的这些电台,属南京商台节目的安排最为合理巧妙,节目安排可是一门大学问,需要起承转合,抑扬顿挫。足可以和任何一首外国著名的交响乐创作相比较,其中的奥秘就不是杨捕风之流能够理解的了!”为了不叫听众乏味,电台的节目安排确实有技巧,比如广告都是安排到整块的节目后,相同的板块的节目必须隔开等等。如果用一首起伏跌宕的交响乐来形容电台节目的设置,也不十分过分。
柳台长是一位闻名重庆的音乐家,杨捕风平时对柳台长就很不服气。杨捕风听秦捉影说完,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倒要听听南京商台的栏目安排有什么过人之处!”
杨捕风在第二天开始,就坐在收音机旁开始收听商台的节目。秦捉影本来是对杨捕风报了很大的希望,可是一连过了两天,杨捕风却没有在商台中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最后秦捉影也有点失望了。第三天的一大早,秦捉影正要安排人将杨捕风送回钓鱼山,就见杨捕风手上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白纸,满脸喜色地来到了秦捉影的办公室里。
南京商台从早晨6点开始,第一个是节目预报,它们的第二个节目是财神有约,接下来是股票指南……最后晚上12点商台金曲结束。一共有40多个栏目,而且他们每天播报的栏目顺序都不是固定的。杨捕风先将商台这两天播报的节目单记录了下来,然后他把栏目的首字母拼音的顺序写到了纸上——播报早6点就是,股票指南就是,一直写到了商台金曲的,这一串字母写下来竟有60多个。
然后杨捕风按照拼音字母表的位置,将所有拼音按照排序换成了数字,这一串数字写完后,秦捉影急忙命令黑六按照日本人用的密码本破译,密码的电文如下——日军总部核准以南京政府密件,换取宫琦少佐,可接洽之。
看完密码电报,秦捉影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可是全民抗战的非常时期,南京沦陷后,有很多对政府不利的密件都落入了日军之手,重庆政府竟在背地里,要用自家见不得人的密件换取宫琦的性命,这可纯粹是令人所不齿的汉奸行径啊。
宫琦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他打入到陆军国防厅机要处后,接触了很多国军的秘密文件,将宫琦放回去,中央军得蒙受多大的损失?秦捉影拿着电报直接找到了重庆站的站长陈森。陈森看完密电,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由于事情重大,他急忙去请示戴笠,两个小时后,陈森拿着戴笠的密令回到了军统局。
秦捉影打开密令,只见那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纸上画着一幅人脸——人脸嘴巴的位置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X。戴笠的意思很明白,陆军总部的事情不归军统局管,中日非常时期,一不小心脑袋就没了,还是闭紧了嘴巴最重要。
前几天陆军总长开车去太平桥,一定是去和日本人商量以密件换人的计划,牛副队长开枪一击,竟把那事情给搅黄了。可是用汽车炸弹准备搞暗杀的日本特务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在执行谁的命令呢?难道那自爆身亡的日本人是汪逆的手下人装扮的?
汪逆和日本人蛇鼠一窝,他们又怎么会狗咬狗呢,秦捉影也有点糊涂了。
秦捉影加入军统局后,他几乎戒了酒,可是他今晚在重庆城内的悦来酒楼却喝多了,陪着秦捉影喝酒的就是机要秘书许曼。
四、交换中出现纰漏
重庆政府派了一架美国造的运输机来到南京,国民政府的密件装到飞机后,运输机发动引擎,升空而起,直飞重庆。日本陆军总部的飞机也从重庆机场起飞了,飞机上坐着宫琦。这两架飞机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起升空。
可是宫琦坐着的飞机刚飞起来20分钟,飞机就出现了故障,先是尾管冒烟,接着发动机停转,最后飞机就好像是打折了翅膀的飞鸟般,一头扎到了福余县的麦田里,除了飞行员折断了脊椎骨身亡外,飞机上的六名日本军官和特务宫琦都成了中共游击队的俘虏。
南京的日本人得知派往重庆接人的飞机失事,四架零式战斗机紧急升空,飞机在天上追出了500里后,终于赶上了准运密件的美国运输机,美国运输机被迫降落在半路的临时机场。
两方面以物易人的交换计划彻底失败了。国军陆军总部急忙派去了一个营的人马,坐着卡车赶到了福余县日本飞机失事的麦田里。麦田里一片狼藉,飞机的残骸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中共福余县的游击队已经把宫琦等人押到了黑松山上。黑松山绵亘百里,地形复杂,就凭他们一个营的人马想要把宫琦重新抓回来,简直是不可能的啊。
调查日本飞机失事的原因就落到了军统重庆站的头上,秦捉影来到机场,经过他仔细的调查,他终于发现了飞机失事的原因——原来毛病就出在了给飞机加的燃料油身上。给日本飞机加的燃料油中竟然掺杂了一小半的煤油,加了煤油的飞机要是不掉下来,那可真的是活见鬼了!
秦捉影急忙领人去逮捕机师,可是机师早就已经逃得没有影子了。秦捉影也不说话,他领着十几名手下开车直奔重庆城外的小王庄。就在小王庄的村后岔路上,正好截住了两个赶着马车的车把式。马车的车厢里装着一口旧棺材。秦捉影的手下跳上马车,用撬棍启开棺材盖子,逃出城外的机师高举着双手从棺材里面钻了出来。
杨捕风今天一大早从商台的节目预报中又发现了一封密电,密电的内容就是机师的逃跑路线。
秦捉影坐在汽车里就开始审问机师,贪生怕死的机师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吓得冷汗直流。最后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招认了,原来把航空燃油里面加煤油,令飞机半路坠机的计划都是汪伪政府指使他做的。秦捉影还没等押着这个重要的证人回重庆,那个机师忽然用两手扣住了脖子“呵呵”一阵怪叫,鼻子耳朵中竟汩汩地流出了黑血来,最后他一头倒在车里,蹬腿咽气了。
这个汪伪特务机师已经被人下了延时发作的剧毒,汪伪政府也怕他被军统抓了活口。重庆政府如果将机师送交日本人,那对于汪伪政府来说,可是最致命的打击啊!
汪伪政府和日本人是一个鼻孔里出气,他们之间怎么干起了狗咬狗的勾当?这里面究竟牵扯着什么样的秘密,这可真的是太诡异了。
秦捉影因为破案有功,他受到了军统局的特别嘉奖,戴笠给秦捉影的胸口挂上青天白日的勋章后,他拍着秦捉影的肩膀,低声说道:“秦科长,你什么时候能把汪逆派到重庆的特务都一网打尽呢?”
秦捉影“啪”的一个立正,高声答应了一声——是,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想知道陆军总部和日本人秘密交易的内容!”
戴笠等到庆功宴完毕,他把秦捉影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在戴笠的办公桌上,放着三张照片,一张照片是大军阀孙殿英盗窃东陵后,送给蒋总裁的那只慈禧太后棺材里的玉如意。另一张是蒋总裁命令张学良从东北撤军不抵抗的密电原文,最后一张竟是陆军总部长官和日本对华武官秘密往来的书信。
汪伪的特务们奉了汪精卫之命,他们为了得到这三样东西,真可谓挖空心思。他们从南京一直搜罗到了上海,从上海又搜罗到了日本东京。这些可都是能要了重庆政府老命的东西啊!
宫琦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知道中央军反攻日军的“秋雷”作战计划,重庆政府把他交还给日本人,那么“秋雷”作战计划必将曝光,中央军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就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这算什么事啊!想起在前线流血牺牲的国军将士,再想想重庆政府的龌龊,秦捉影真他妈的想骂娘。可是他一个小小的军统局的科长又有什么办法呢?
秦捉影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军统局。杨捕风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商台的广播。今天商台的广播比较正常,并没有密电通过广播发出来。
秦捉影拿出了一瓶白兰地,他和杨捕风一人喝了半瓶,秦捉影口齿不清地说道:“杨先生,您说汪伪政府派到重庆的特务头子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杨捕风的口中喷着酒气,说道:“男的,留过洋,应该是40多岁,最起码也是个音乐教师,再高一点的就可能是音乐教授!”
有了这四条就有了一个大致的目标,秦捉影第二天一早,就把抓捕汪逆头子的大网撒了下去,可是懂音乐的抓了不少,却没有他们要抓的汪逆特务头子!
由于敌人利用娱乐台和商台发送密码的秘密暴露,杨捕风一连三天也没有在电台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来汪伪特务们已经改道了,疯疯癫癫的杨捕风也失去了应该有的作用。
秦捉影派车把杨捕风送回钓鱼山的老家,就在当天的午夜,杨捕风鬼魂似的从破屋子的后门蹿出来,还没等走上几步,就被领人蹲坑的秦捉影按倒在了地上。
杨捕风两眼发直,口里继续说着疯话道:“我要去江边抚琴听浪去,你们放开我!”
秦捉影冷笑道:“不要再演戏了,你就是汪伪政府派到重庆的特务头子老K!”秦捉影在杨捕风的身上搜出手枪和密码本的时候,杨捕风这个特务头子的面具才算是真正地被剥落了。
五、惊人的阴谋诡计
娱乐台那天播放舒曼的《蝴蝶》钢琴曲中,根本就没有错误,秦捉影事后请教了七八位懂那首钢琴曲的专家和教授,他们都说——如果加了那么一大段错误的音符,别说专家,就是小孩子都能听出琴曲紊乱的毛病来,很显然,是杨捕风在说谎。他是故意把汪伪政府要炸太平桥的消息透漏给了军统。
谁也不能那么快在商台播报的节目单中找到隐藏的密码,除非这个人熟悉汪伪特务发送密码的习惯,这是杨捕风第二个露出马脚的地方。
最叫人怀疑的是,载着宫琦的飞机失事的当天,杨捕风为什么不把汪伪特务的行动计划报告给秦捉影?日本人坠机后,机师的逃跑路线他倒破译得挺及时,这就是杨捕风第三个露出马脚的地方!
那几名汪伪的特务将装满炸药的卡车停在太平桥上,他们看到陆军总长的车队到来,正准备在桥上施爆的时候,雷管起爆器却不好用了,他们只得开车逃走,没想到半路遇到警察的盘查,为了不叫警察抓活口,一场枪战后,几个跳车逃跑的汪伪特务各自拉响了自杀用的手雷……
其实卡车上的起爆器是杨捕风故意弄坏的,他并不想真的炸死那个蠢笨的陆军总长。那个陆军总长是蒋介石的亲信,军事上毫无主见,唯一的好处就是对蒋介石的命令言听计从,中央军800万军队,在蒋总裁和这个糊涂的陆军总长指挥下,面对日本人的进攻,节节败退。因为有这个蠢笨的陆军总长在,汪伪政权才能不倒,才能坐得更牢靠。
杨捕风通过那一车的炸药,他要给重庆政府传递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在陆地上交换密件和人质是极为不安全的。重庆政府果然中计,最后用上了飞机。飞机场加油的机师是杨捕风手下的特务,事情的发展都在杨捕风的掌握之中。
杨捕风一听自己的秘密已经瞒不住了,他嘿嘿一阵冷笑道:“不错,我就是老K!”杨捕风真是大胆,他竟用一个收音机做引线,然后成功地打入到了军统内部,他竟能坐在军统局中,从容不迫地指挥手下进行破坏活动,杨捕风真的是太阴险狡猾了,他竟把秦捉影耍得团团转。不是最后秦捉影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军统局这个跟斗可栽大了。
汪伪政府得到了那三份对重庆政府不利的密件后,他们本想召集记者,将密件全部公之于众。重庆政府接到消息后,急忙命令陆军总部和日本国防大臣佐藤烟六接洽,并提出了以密件换取宫琦的建议。
佐藤烟六思前想后,觉得用物易人的交易合算,他便点头答应,并亲自出马,从汪精卫的手中,他要来了那三个密件。
可是汪伪政府却对佐藤的行为非常不满意,他们觉得失去了这个打击重庆政府的机会实在可惜,汪伪政府于是便对杨捕风发出命令,一场破坏日本军部和重庆政府私下交易的计划开始了!
汪伪特务最狠毒的一招就是派特务往接回宫琦的飞机中加了假油,航空燃油中只要加了30%的煤油,飞机飞行三分钟后,就会在重庆城中坠机。只要宫琦乘坐的飞机坠毁,日本人必定会恼羞成怒,中断和重庆政府的交易,那么揭露重庆政府卖国的密件就会留在上海,成为汪精卫手里的一张王牌。
汪伪政府要的不是“秋雷”计划——和中央军打仗,那是日本人的事情。汪精卫被国人说成是汉奸,他自然不服气,他千方百计地就是想公布那三份密件,他要叫国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汉奸卖国贼!
汪伪政府的算盘打得精,重庆政府的算盘也是打得震天响。为了掌握主动,重庆政府不惜花高价策反了一个上海汪伪特务组织的高级情报人员。汪逆的特务机师往飞机中加煤油的计划他们是知道的,他们将计就计,暗中派人调整了航空燃油中煤油的比例,飞机加了含有10%煤油的假油后,20分钟后才会掉落,掉落点正是中共的游击区。
中共的游击队见到双手沾满鲜血的日本人哪会客气,这就等于把宫琦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中共。宫琦死在了中共的手中,日军必然会对黑松山根据地进行报复性的扫荡。鹬蚌相争,最终得利的可是国军政府啊,这可是最完美的一箭双雕之计啊!
重庆政府那架美国运输机升空后,机上的三个密件便被立刻销毁了。最后那架美式运输机被日军飞机拦截,重庆政府并不害怕。
秦捉影咬牙道:“你住在军统局,怎么给你的手下传递情报的?”
杨捕风得意地说道:“军统局难道就是铁板一块吗,那里面也有我们很多的同志!”
秦捉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当初把杨捕风抓到警察局,也是汪伪隐藏在军统中的特务干的!
杨捕风讲完,他毫不在乎地说道:“我现在准备弃暗投明,投靠军统。我手中有汪伪政府派往重庆的全部的特务名单,秦科长您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秦捉影嘿嘿一笑,他突然掏出了手枪,秦捉影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杨捕风的脑门说道:“你想不想听政府最后的计策?”
重庆政府的计策非常歹毒,就是先叫杨捕风写好口供,接着军统的特务会给他打一根破坏脑神经的毒针,杨捕风变傻后,会被当做空难的元凶给日本人送去……只要汪伪政府和日本人心存芥蒂,开始了狗咬狗,那就是军统局最大的胜利啊。
杨捕风看着两名小特务掏出了毒针,他怪叫道:“不要啊!”
可是事情最后的发展却出乎秦捉影的意料,日本人和汪伪政府并没有因为杨捕风的关系而疏远,而是更“紧密”地合作。日军扫荡了黑松山根据地不假,可是日军却叫中共打了伏击。最终吃亏的竟还是日本人。宫琦在中共的解放区经过教育和改造,决定弃恶从善,到后来竟成了一名坚定的反日同盟的战士。
秦捉影在重庆解放的前夕,亲自布置下了300多名潜伏人员,准备对中共的政权进行破坏。机要秘书许曼见他辛苦,亲手端给了他一杯加了糖的牛奶,秦捉影喝下牛奶后,竟然神志不清,最后昏倒在地。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装到箱子里,人被运到了解放区。谁会想到许曼竟是中共的地下党啊!
重庆解放后,因为秦捉影供出了军统局300多名潜伏人员的名单有功,最后成为了解放军的一员,他因为熟知军统局特务的活动规律,在清理大陆残余特务的行动中屡立奇功,最后历任抚余县武装部长、公安局副局长等职。
秦捉影完成从鬼到人的转变后,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改回了秦左营。秦左营和许曼结婚后,生有一子一女,他这一对儿女目前听说都在新中国的国安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