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凤五倒下了,这位新秀在自己即将名满天下的第一站就陨落。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唐家三少,没听说过啊。”这时候人群中各个方位窜出来好几个蒙面人,将艾凤五围在核心,仅从他们的轻功来看,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我三哥面无表情继续站在原地。看得出这群人虽然一时激动冲了上来,但群龙无首,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我问他们:“你们是谁?围着他干什么?”这时候一个具有领导潜质的人站出来说:“我们主子既然死了,咱们做下人的岂得独活?不死不足以向老主人交差!”说着拔出匕首就要自尽,眼看这悲壮的一幕就要发生,又有一人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哭嚎叫道:“此仇不共戴天,我等拼尽一死,也要手刃仇人!”说完他就往前冲,冲到三哥面前,回头一看竟然没有人跟上来,就收了匕首,改成怒目而视。三哥绕过他,问那群人:“他死了吗?”这时一个比较矮小的蒙面人伸手探了探他鼻息,继而反手一搭把他扛在肩上,对三哥说:“应该是死了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过来再捅一剑。”这个小个子声音清脆,应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然而三哥听到他的声音,身体竟然抖了一下。他盯着那个小个子,很谨慎的问道:“凤七?”那个小个子点点头说:“不错,难得你还记得我。唐逸,你变强了啊。”三哥说:“如果你觉得我变强了,那就和我一战!”他的语气很坚决,让我怀疑他曾经败在这个人手下。艾凤七摇摇头:“不不,不是这个时候,你已经很强了唐逸,强到我抑制不住的想要杀了你的地步。但只有当你足以对我造成威胁的时候,我们的战斗才会真正的有趣。我想找一个可以杀了我的人,我将把他杀死,或者被他所杀,这才是我想要的极致体验。”他说话时好似沉浸于某种痴狂的想象,十足是个变态无疑,但我三哥的手心浸出了汗,他呼吸沉重的好像要拿不住手中的剑。艾凤七环顾一圈自家的下人,喃喃自语道:“没有用处的人,于人于己,都实在是很悲哀啊,又何必在世上苟延残喘呢?”他扛着艾凤五慢慢的向前走,所过之处那几个下人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像气球一样摇摇摆摆越飞越高。等艾凤七走远了看不见了,这几个人陡然从高空摔到了地上,一个个跌的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我三哥也只是握紧了剑柄一言不发。我自言自语道:“这个人,难道是妖怪吗?”我爹拍拍我和三哥说:“回吧。”我问他:“你怎么会到这来的?还有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我爹随手一指:“都是马先生招来的,包括我在内。”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悦来客栈的马总正在那里悠闲的喝茶。我爹微眯着眼看向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此时他的内心应该是崩溃的。”我爹领着我俩去给马总辞别。“实在是对不住马先生啊,来这一趟也没有帮上什么忙。”马先生放下茶,起身,拱手客气道:“哪里哪里,唐先生能来一趟,就是给我面子了,你们这就要走?好歹吃了饭再走嘛。”我心里好笑,吃了饭再走,好像武当是你家开的一样。我爹笑道:“就不叨扰了。马总下了这么大财力收购武当,上面又有朝廷的支持。武当如今百废待举,他日必定焕然一新,啧啧啧,可惜马总想要找的那个女人没找到啊,这收购武当的大手笔,唉,也不知是不是——蚀把米啊。”马先生重新端起了茶,皮笑肉不笑的说:“生意人嘛,总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投资嘛,我都是看准了再下手。就凭武当这两个字,就值马某花的钱了。”我疑惑道:“马先生买下了武当?这买卖得有买有卖,不知马先生是从谁的手中买下了武当呢?”马总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马某想买块地,自然是要到户部去交银子的。”我无话可说了,这个世上最傻的事就是和人讲道理,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即便这些人不是他的打手,把武当吃破产也是肯定的事,除了他财大势大,谁能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或许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对马先生说:“我想带走一个人。”“谁?”“武当掌教花自羞。”马先生皱着眉头说:“这个人比较特殊,不过……我愿意给小公子一个面子。”
我们把花自羞驮在马鞍上带走了,他仍未苏醒,受了很重的内伤。三哥原本和我们一起走的,但不知何时自行离开了。我们是一回头突然发现他不在了的。“三哥走了”我说。“哦”我爹说,对此他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他嘟囔道:“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说:“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真的武功盖世。”我爹低头不语,显然他也不知道。我看着我爹的背影,闷闷的说:“花自羞说是唐门灭了武当的,你又说唐门有三十六房,是不是其余的三十房,不归你管呢?或许是他们干的也未可知。”我爹点点头说:“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还是先把你小命保住要紧,咱们得抓紧回去,让几个长老给你看看,开点药。”我有些心虚的问他:“这种毒是不是真的没有解药,”我爹长长的吁了口气,感慨的说:“天无——绝人之路啊,总会有办法的。”我看看自己的手,所有的筋都轴在一起了,使不上半点力气了,双腿也几乎站不住,只是簌簌的抖,我感觉骨架所有的关节都在收缩,一直到把我蜷缩成一个球为止。我爹把我扶上马,他和我同乘一骑马,把花自羞用绳子简单的绑在马背上,栓根绳牵在后面。
我们就这么走了一段路,突然我爹特神秘的问我:“你确定她就是那个女人吗?”我一愣,谁?谁是那个女人?我爹眼神示意了一下花自羞。其实我也一直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任何的传言都有一个始作俑者,或许这个传言的始作俑者和花自羞并不相熟,只是见过他,误以为他是女人呢?我不动声色的说:“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且他是个男的。”我爹点点头:“果然不是他,不然老马也不能把他轻易给我们,他应该早就查清楚了。”我问道:“怎么那么多人在找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或许她其实并不存在呢?到底她具有什么价值?”我爹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她就是东厂掌印太监魏忠贤的女儿,她是真实存在的。魏阉这些年干了不少坏事,生怕别人斗不了他拿他女儿出气,就把女儿交给了抹茶老道加以保护。”我插嘴道:“抹茶老道和魏忠贤关系还挺好?”“听说是同乡,这种事,拒绝了就是自讨苦吃,答应了反倒能得不少的好处。那些年,魏忠贤红得发紫,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庙堂,谁敢不给他面子?”“可我听说他好像失了势,当今皇帝正打算办他呢。”我爹点点头说:“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你想想魏阉掌权这些年来,敛了多少财?搜集了多少的秘密?当今皇帝佬儿要****,他自己会不知道?这时候他的财富,他的秘密,会交给谁?”我爹的声音越压越低,他只要对一件事情极有兴趣就会不自觉的把声音压,他继续说:“听说三个月前,有人秘密的潜入到武当,和抹茶有过交流,而他走后不久,也有人说是就在同一晚,武当满门被灭。”我分析道:“那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魏忠贤手下的特务,来这里报警的。”我爹不以为然道:“也可能是那群人的先头兵,来武当探探虚实,毕竟武当还是全门被灭了。”我说:“咱们家也不用贪他魏忠贤的钱,目前他还握有重权,能办他的人只有皇帝,这里面水太深了,咱们何必去趟?”我爹眼里闪出了攫取的光,“咱们自然也不必要他的钱,只不过他在东厂经营多年,不知道私藏了多少奇珍异宝……这些其实我也不稀罕,我想要的是他那本武功秘籍,听说这是一个藏僧献给他的,里面包含了武功最精深的奥义。”“不是说自从易大师将他的武功心得公开出版发行之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秘籍了吗?”“易大师把那本书写得跟经书似的,从来也没有人看懂过,我猜他只不过想赚点稿费,顺便愚弄一下世人,况且他都消失了三十多年了,这本秘籍的真假,早已无处考证。小漱,你是知道的,一直以来,咱们唐门都没有足以传世的武功,我需要它。”“可是三哥的武功已经差不多天下无敌了啊!”“是啊,这确实是一个惊喜,只是逸儿的性子孤僻,他不会为我做事的。”我默然无语,如果唐门之外还有两个唐门,我们确实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只不过,在魏忠贤没倒台之前,我们最好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我爹轻蔑的一笑:“深宫重重,宫里的新闻传出来早就变成了旧闻,我猜魏忠贤早已被革职查办了,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东厂为什么一点动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