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一件客房之中,黎骏辰躺在床上,珞瑜与周胖子站在床前,小翠已经请来洛城最好的医师曾益石为他诊断,曾医师替他搭脉,发现脉象气若游丝,心脉骤起骤停,这让医师有些捉摸不透。
等曾医师收起诊具,珞瑜连忙问道:“曾医师他现在怎么样了,能救醒他吗?”
曾医师站在珞瑜面前,一边整理着诊具一边眉头稍皱回答道:“珞瑜小姐,您先别着急,虽然这个少年昏迷不醒,但那是因为长久空腹未进食,饿晕的,小姐只要准备一些营养的食物配合我开的这个药方,调养几天就好了,不过我却发现他的脉象却十分紊乱,骤起骤停,但却又不乏生机,本人从未见过如此脉象,还得问过家师才能确定,在此期间还请小姐多注意一些。”
待曾医师写下药方,珞瑜点头谢过医师,让小翠带着医师前往药坊取药以及吩咐厨房准备食物,等房间里只留下珞瑜和周胖子时,珞瑜开口道:“周叔叔这个人就先留在城主府,我会照顾好的,等他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您还有生意要做,要不您就先回去吧!”
周胖子知道珞瑜小姐肯定不会害小辰,索性就答应下来,只是说道:“那小辰就有劳小姐照顾了,告辞。”
等周胖子走出房间,珞瑜这靠近床头,仔细看着黎骏辰苍白的脸色,别有一番韵味,眉宇间透露着一丝英气,不等珞瑜在靠近一点查看他胸口的暗紫色茶花胎记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姐,夫人回来了。”
吓得珞瑜连忙站直转身望向门口,又或者说是朝她走过去的珞夫人。
珞夫人很朴素一袭素白衣,犹如深夜里的皎月素净,只看一眼就明白她是谁,因为实在太像了,待珞夫人走近有些慌张的珞瑜,你会发现她们就像一对姐妹。
“珞瑜你这是怎么了,这才出去几天,见到娘亲也不说话了。”
珞瑜回过神走到娘亲身旁,嬉笑着道:“哪有,珞瑜当然想娘亲了,娘亲不是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珞夫人轻戳珞瑜眉心道:“当然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刚刚在进城的时候,听说你又闯祸了,这床上的孩子是谁?长得好生秀气。”
珞瑜随着娘亲走到床边,反问道:“娘亲你觉得他像谁。”
黎媛月不解的望了珞瑜一样,又仔细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两眼:“看上去的确有点眼熟,只是有些不记得了,你就别和母亲绕弯子了。”
珞瑜对着娘亲一脸肃然的问道:“娘亲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姨母叫黎繁星?他是一个孤儿!”
黎媛月突然一顿,脸色骤变:“女儿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这个孩子是……”
黎媛月回过头仔细的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少年,掀开被撕破的上衣,隐藏在右胸前暗紫色的茶花胎记显露无疑,手不禁停在空中,随后有些无力的坐在床头,眼中已经泛着泪光。
城主府大堂,两个男人正在闲聊,一个正是出来碰到的粉店老板周胖子,另一个应该就是洛城的城主珞庆,相貌端正,五官精致,谈吐间散发出豪迈之气。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只是真假就不得而知,如果小辰他不是,还请恩人不要计较,让他能够回我的粉店做事。”周胖子虽有疑惑,但依旧露出憨厚的笑容。
珞庆听着旧识述说着粉店发生的事情,眉头渐渐紧皱,他似乎有些急切,有些不安,但是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一直默默的听他说完,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周大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请放心,今日刚刚回府,甚是想念小女,就不多留周大哥,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周胖子依旧露出憨厚的笑容,点头没有多说,就在珞庆的注视下告辞,等他离开珞庆视线,他转身不顾站在一旁的护卫朝客房疾步而去,伴随着他的走动带来一阵疾风刮动着走廊旁的茶树。
护卫望向离去的身影,心想从未见过大人如此急促,却依旧矗立大堂前,默不言语。
阳光照耀射进窗户,形成一抹光影,珞瑜的身影渐渐被拉长,慢慢遮掩住床旁的珞夫人,即便如此也能够看到眼角的泪光闪落,房间里的所有下人都已经被珞瑜唤出去,很安静,能够清晰的听到啜泣声。
房门再次被打开,珞瑜下意识回身望去,见到是父亲唤了一声,朝珞庆怀中钻去,珞庆紧紧抱着珞瑜,又望向从进门到现在都未曾抬头坐在床头的珞夫人。
珞瑜知道现在娘亲更需要父亲的怀抱,主动将父亲推去娘亲的身旁,珞庆一步上前来到床前,珞夫人又怎会不知是何人,转身扑入珞庆的身前,珞庆任由她将泪水在他身上沁入,用强有力的臂膀给她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一个临死的也是一辈子的。
珞瑜此时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她知道娘亲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曾几何时她从未见过娘亲会如此伤心难过,不管再大的事情她都能欣然的面对,或许这一次有太多她不知道事情。
“庆哥小妹她……”哽咽的声音从珞庆胸前发出,显得沉闷压抑。
珞庆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舒缓一些压抑的情趣,又或者说被压在心中十多年的情节。
珞庆没有口头安慰自己的夫人,因为这只有她自己才能走出这个圈,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陪在她身旁,给他一个安静安全结实的拥抱。
“珞瑜你是不是从小就很奇怪,为什么从小就没有娘亲这一边的亲人。”珞庆尽管开口,眼神依旧注视胸前的一生的伴侣。
珞瑜安静的点头,只有光影在娘亲的脸庞一闪而过,随后淹没在黑影之中。
珞庆又安静的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你出生的一年前说起,也就是你娘亲出嫁的前一个月。”
十几年前一家硕大的门庭前张灯结彩,整个府邸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当天正是黎家大小姐黎媛月出嫁,门庭前已经停留着迎亲的队伍,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却依旧不见新娘出门。
围在门前的贺喜的客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新娘是否逃婚了,当然是否定的。
新房之中新娘已经梳洗打扮整齐,喜娘以及一众奴仆催促,却只有她坐在梳妆台前紧皱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黎媛月的父亲前来催促,她却反问道:“妹子回来没?”
门内传来一阵怒喝声,“难道她一天不回你就不嫁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看我黎家的笑话吗?”
“父亲我知道,但是如果没有得到妹子的祝福,我这一生都会欠缺,不完美的婚姻是我不想要的,庆哥会理解我的,所以我要等她回来,为我盖上这红喜盖头。”黎媛月说话明显有些急促,或许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父亲。
周围众人陷入沉默,以前一直都文静,都不会大声说话的大小姐,此时却惊住众人,无论是喜娘、丫鬟还是他父亲。
一直在外等候姑爷自然也有些忍耐不住了,尽管他坚信她不会逃婚,闯进院门,来到新房门前,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喜娘以及众仆人都上前阻拦因为犯了禁忌,珞庆却不管这些,径直走向黎媛月,朝即将成为自己的岳父恭敬一礼,有望向穿着凤冠霞帔,精心打扮,即将成为自己一辈子的伴侣的黎媛月,她是那么的美,尽管眉间带着愁容,她想开口却又闭口不言。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都懂你,岳父我能等,后果又我这个做丈夫的承担,也是我应该做的。”珞庆注视着她的双眸,一丝一缕的爱意闯入他们眼前,但他们眼中却只有彼此。
言已尽,曲已停,父亲能够看到自己女儿找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自然也不在多言。
黎府门前,吉时已过,迎亲曲也接近尾声,就在众客即将散离时,一个穿着朴素,面露疲惫之色,却依旧倾城夺目的青衣女子,穿过人群,手中带着一颗刚好齐腰的茶树前来,纤弱的小手紧握这与其差不多粗的树干,茶树上的叶子稀疏,懒散的挂在枝干上,像是快要枯萎的茶树,清风吹拂,吹起几片落叶。
黎家大门前正有人准备宣布延后婚期的事情,却瞧见自家的二小姐黎繁星回来,连忙上前,准备接过茶树,却被推开,径直朝新房走去,期间还伴随着叫喊声二小姐回来了。
黎媛月不安的坐在新房里,当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就冲出新房,正好看到带着一颗茶树的妹子回来,上前连忙问道:“小妹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黎繁星见到永远对自己好的姐姐露出一路来久违的笑容,将茶树递给姐姐:“姐,我找到了,这是我们的约定,却耽误你的婚事了。”
黎媛月接过茶树,望了一眼,又将茶树递给追出来的珞庆,嘱咐道:“好好照看这棵茶树,小妹跟我进来。”
随后新房的门就被关上,房内有且仅有姐妹两人,而被关在门外的珞庆拿着快要枯萎的茶树,会意一笑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房内黎繁星将双手清理干净,转过身来却看到姐姐站在身后,不禁笑道:“姐姐别磨蹭了,姐夫看我的眼神都快要把我吃了,来我给你再整理一下。”
不见姐姐移动,笑容却依旧没有停过,这是真心的祝福,黎媛月却眉头更加紧皱问道:“小妹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儿时的约定或许你我都依稀记在心中,但我也不愿你冒险,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七茯茶树是那么容易寻找的吗?”
“姐,我真的找到了,那真的是七茯茶树。”面对姐姐的关心黎繁星依旧开心的笑着,因为她必须坚持着笑容。
黎媛月拉着小妹坐下来,望着她那笑得坚硬的嘴角,她知道那不是假惺惺,而是藏着事,“小妹,我们是孪生姐妹又怎么会不懂你,你只要心中藏着事情就会一直重复某个事情或者某个动作,别笑了,你憔悴了不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和姐姐说。”
黎繁星被点破收起笑容,又假笑一声,说道:“姐,我没事,其实在这一个多月中,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是他帮我找到的七茯茶树,但是他却身重米情花之毒。”
“什么!米情花之毒,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阴毒,小妹你不会!”黎媛月见到她点头,摇头使得凤冠上的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音,以及无奈的叹息声,“你可知道如此做的后果会如何,灵力俱散,以及……”
“姐,我是自愿的,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他说过等回去报个到会回来找我的,你就别担心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自己给嫁出去,快点不然姐夫会嫉恨我这个小姑子了。”半推半就的将黎媛月推到梳妆台前,开始为黎媛月梳妆打扮起来。
尽管其中有很多疑问,黎媛月也没有强求,安静被小妹盖上大喜的盖头,正准备揭开时却被小妹阻止,盖上之后只有夫君能够揭开,只能隔着朦胧的盖头问道:“父亲那里你怎么解释?”
“姐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还不知道我,你就放心的成亲吧,其实我有些舍不得姐姐你,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那颗七茯茶树,它现在还小,需要细心照料,以后它就多麻烦你了,姐我们走吧别让姐夫等急了,他为你改变了很多,要好好对他。”
锣鼓唢呐响起,迎亲队伍又活络起来,周围道喜的人并未减少,依旧祝福着门前的一对新人,黎繁星牵着黎媛月的手走到珞庆面前,将姐姐的手郑重的交到珞庆的手中,祝福道:“姐夫我将我这一生的姐姐交到你的手中,请你好好珍惜,不要让她受任何委屈,姐、姐夫真心的祝福你们。”
众人目送着彼此心意通灵的一对夫妻,骑着高大白色骏马,坐着红顶喜轿,黎繁星目送着迎亲的队伍渐渐离开,直到消失在尽头化作黑点,日渐黄昏,黎繁星默默的,安静的站在城口,落日余晖哪知这一别姐妹竟成了永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