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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京城盛都,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气势恢宏的朱色城墙,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宽大的城门中穿梭,城中槐柳成荫,各种花卉把京城装点得花团锦簇。正值新春佳节,京都城内春光脉脉,百花齐放,观游花展的公子小姐们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城外五辆高架豪华马车缓缓驶进城门,五辆马车的车篷上均是堆积着厚厚的尘土,车辕粘着厚重的泥土,一看便知是风尘仆仆,从远道而来的归人。

“夫人,京城到了!”马车外凤二策马过来,隔着窗对娘亲说道。

我和归林,娘亲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在颠簸了将近十个日夜之后,终于来到了京城。

娘亲拉开窗帘,望着阔别了十八年的故土,身体激动的禁不住颤抖,一双秀目如月夜寒江般,波光流离含着泪花,口里嗫嚅着喃喃道:“十八年了,我林梦琪终究回来了!”

归林趴在窗棂上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京城的街道很宽,比泰州城宽了整整一倍有余,但饶是如此,街道上还是挤满了行人,比肩继踵,人山人海。马车因被人流所阻挡,行驶的速度比步行还慢上几许。

归林坐在速度如蜗牛一般缓慢的马车上,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他忽然回头,百无聊赖地对娘亲道:“娘,我们已经在马车上整整呆了十天,我屁股都坐得发麻了。现在马车又行得如此之慢,不如你让我和姐姐下车逛逛京城的景色吧?我听说京城里的花展非其他地方能比,不仅种类繁多,品种奇特,而且热闹非凡,贵族庶民可以一起赏玩,同乐。我和姐姐也想去凑凑热闹,姐姐是吧?”

归林连连向我挤眼示意,我好笑得暗暗摇头,侧身对娘亲道:“娘,要不我和归林下去走走,在车上确让人实憋得慌。”

娘亲微微蹙眉,见归林一双眼睛殷勤地望着她,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外面天有些冷,你们两个披上外套再出去。凤二在京城路熟,我让他陪你们一起去,记住,不许贪玩,早去早回,我和车队在朱雀街口等你们,然后一起回林府!”

归林喜不自禁,不顾娘亲惊骇的表情,在她额头上猛地亲了一口,然后跳下马车,回头道:“谢谢娘亲,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了!”

娘亲原本肃穆庄重的脸庞骤然大变,脸上泛起一片殷红,对归林啐骂道:“你这个调皮孩子,这一套在哪学的,没规没矩的!”

“哪学的?跟姐姐学的呗,在溱湖的船坊上,她曾经当着众人的面亲一个男人的嘴呢!我亲眼看到的!”归林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大声说道。

娘亲眉头紧锁地望着我,我一阵尴尬,我确实在溱湖之上亲过孤天行,但那时我以为他是队长啊?哪知道他只是相貌像而已。

我不满地对归林骂道:“小林子,你少转移娘亲的注意力,平时我待你不薄,你居然敢害我,看我不揍扁你!”

我跳下马车,追着归林跑了出去。

娘亲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望着嬉戏打闹的我和归林,旋即,神情突然一黯,喃喃自语道:“希望我带他们两个回来的选择是对的……”

我登高瞅了瞅京城,城内的街道建筑十分工整对称,全城街道两旁都有排水沟,槐榆遍布,大道笔直,绿树成荫,花香飘逸。

城东一处公园上,繁花似锦,幽香扑鼻,阳光斜照,丛丛的月季、牡丹花,玉兰、海棠树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由远及近,层层叠叠不断变幻着它们美丽的色泽。那里游人众多,春意盎然,东风和煦。

公园深处有一个大湖,成弯月镰刀状,湖水波光粼粼,不少游客泛舟其上。湖畔上尽是娇艳欲滴的桃花,一棵棵妍丽多姿,妩媚动人,然而,我和归林却无心观赏。

我和归林默默地走在桃树下的幽径上,凤二在我们身后紧跟着。从马车上下来后,我和归林很默契地不再说话,与其说我们是来观花的,还不如说是出来透气的。初来京城,我和归林心里都压抑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姐,你说我们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对他既渴望又憎恨,渴望是因为我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憎恨是因为在娘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另娶她人,让我们寄人篱下,孤苦伶仃地生活了十几年!”归林突然开口道,目光冷漠凌厉,跟他刚刚在娘亲面前时判若两人。

我和归林都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欺凌,寄人篱下的生活,被追杀的日子,怜梦的死,三年的军旅生涯,归林也慢慢学会了内敛。我们的天真和开朗永远只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展露,我和归林最亲近的人却不包括未曾见过面的生父,至少目前还不包括。

我脸上一片寒煞,瞥了归林一眼,淡淡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京城,就不该再唯唯诺诺,别人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就双倍,十倍地奉还!”

归林和我的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只有我们两个才明白其中意味的诡笑,站在我们身后的凤二不由浑身一颤,表情有些怪异地打量着我和归林。

“姐,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么?”归林的目光瞬间从凌厉变得澄清,别过头来说道。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什么事啊?”

“你真的是喜欢残剑么?若是这样,那个孤天行怎么办?你们已经结束了吗?以孤天行霸道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日后你见着他怎么办?”归林向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脚步骤然一滞,归林的那些问题彻底难住了我,我喜欢残剑,因为我相信他就是队长,但对于孤天行我也不排斥,甚至很爱慕他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霸气,而他对我也很好,是一个极其专一的男人。想到这,我心里不由猛地一阵激灵。奇怪,我怎么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这个问题严重了,我什么时候也沾染上了博爱的恶习?我头脑一阵发麻,思绪紊乱不堪。

归林见我只是蹙眉摇头,疑惑道:“姐姐,你怎么了?”

“啊,啊?没,没什么啊。”

“那我刚刚问的问题你怎么看啊?”归林道。

“额,那个啊,额……”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于是糊弄归林道:“你还小,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归林脸上一副被我打败的模样,暗暗摇头苦笑:“姐,你也就比我早一刻钟从娘胎里出来,你瞧我现在的样子还小么?姐,你该不会打算两个通吃吧?”

归林眼睛瞪得贼大,露出极其夸张的表情,作惊讶状。

通吃?你以为在玩色子赌博啊!我心里暗骂着归林,口却缄默不语,脑子里两个男人正不断纠缠斗争着。

我正苦苦思考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的问题,突然两个身影挡在我面前,将原本就不宽的小径完全堵塞。

我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向前望去,就见眼前站着两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两人腰间均配着弯刀。

归林和凤二见状,上前紧护在我两旁,横眉怒对眼前两人。归林喝道:“你们要做甚么?”

那两男子却不作答,而是微微向我躬身道:“这个小姐,我家公子想请你到前边小亭一起煮酒小饮,共赏桃花,还望小姐能赏脸。”

我朝前面望去,一个六角飞檐的亭内几个穿着光艳的男子正在惬意地喝着酒,其中一个脸庞白净,秀如坚玉的男子正向我举着酒杯示意。那男子穿着一袭华丽昂贵的白色衣袍,容貌儒雅秀美,却偏偏腰间配着一柄雕龙长剑,平添了几分挑衅的清泠孤傲。

亭外一群佯装在周围赏桃花的小姐们,正面露羞色偷偷打量着他,但发现那男子全然不为之所动,而是将目光向我聚来,那些小姐们望向我的眼神不由暗含了两分恨意,三分妒忌,五份惊艳。

“我没有时间!”我冷漠地对那两个护卫说道:“你们挡住我路了!”

我很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于这种人我向来避而远之,况且今天我真没时间。

那两个护卫一愣,似乎很不适应我冷漠的语气,在次恭敬道:“这位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替主子办事而已。”

我淡淡道:“让我不为难你们,你们却在为难我,我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请你们把路让开。”

那两个护卫回头望了他们的主子一眼,身体却没动。凤二见状眉头一皱,内息外泄至两手间,袖口鼓胀,两掌突然推向那两个护卫。

那两个护卫登时倒飞出去,撞在小径旁的桃树上,震落满树的桃花瓣儿。

六角亭内的白袍男子,眉头微微一皱,脚突然一蹬地,整个身体猛然弹了出去,临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我面前。

白袍男子一双黑眸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我,心里却惊艳不小,远观妩媚多姿,亭亭玉立,曼妙的身段曲线迷乱人眼,不想,近观更是清秀绝世,掩不住的窈窕娉婷之态,眼眸浩如繁华星辰,蛾眉敛黛,一张晶莹剔透,绝世俏丽的脸庞让他赞叹不已。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那白袍男子有些不乐道。

“我为什么要接受?”我冷漠地反问。

白袍男子轻笑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我在京城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你?你不接受我的邀请是以为我不够资格么?”

“你以为你够资格么?”我冷笑不已。

“大胆,你居然胆敢用如此不敬的语气对我们主子说话!”白袍身旁一个肤色白皙的男仆扯着鸭子一般的嗓音怒道。

我额头蹙动,居然是个太监!

“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欢。”白袍不怒反乐道。

“你的喜好跟我没干系,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请把路让开,我赶时间。”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袍男子嘴角扬起,让开一条道,耸了耸肩道:“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和归林,凤二却不理会他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去。

“二皇子殿下,您就这么放她走了?您若看上她,我叫人替您抓她回来……”那个太监躬身说道,还没说完却被白袍男子止住了。

白袍男子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个曼妙的身影,口中喃喃道:“施朱施粉色惧好,倾国倾城艳不同,没想到今日赏桃花,却让我撞见如此一个比桃花还妩媚动人的美人,哈哈。小春子,你去给我查查那女子的来头,哼哼,我朱冷安想得到的东西还从没失手过呢!”

“是——”太监小春子躬身道:“那女子是不知道二皇子殿下您的身份,若是知道了她又岂敢如此嚣张!现在二皇子殿下要她,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朱冷安悠然地望着满江畔姹紫嫣红的桃花,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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