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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谈

夜深深。天衍宗,玄脉主峰。

天色阴暗,偶有几颗寥落的星辰,倔强着,想凭着自己撑起一片天空。

此处名为水云间,乃玄脉最负盛名的地方。

水云间位于玄脉最高的山峰峰顶,此处终年云气缭绕不散,朦胧之下,有一溪山泉,浅浅地铺在其上,云水一体,浑然天成。

若适逢月明星稀之夜,便会是水云间最美丽的时候,那时,月华清辉洒向薄如明镜般的山泉溪流之上,随即被倒射开去,顷刻间,整座玄脉山峰都会被月光笼罩,而在那一刻站在这水云间的人,几乎如同身临仙境,美丽不可方物。

今夜无月,星星也是寥落无光,然而在这水云间,仍有人静静地伫立着,潮湿的云气染湿了他有些蓬乱的头发,他也全然不去理会,就这般静若石雕地伫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的流沙悄然逝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原本虽有些蓬乱,但却浓密乌黑的头发,竟在肉眼可见间,有了几缕白丝。

轻轻地,有风划过。

弥漫在那人眼前的云气,忽然一阵翻滚,汇聚……最后竟化作一个全身皆是由云雾所构成的婷婷女子。

那云雾女子只是那么盈盈立着,婀娜多姿中,自有千般妩媚,万种风流悄然而生,如春风拂面,不觉间沁人心脾。

云雾女子普一出现,那人原本静如石雕般的身子忽然一阵颤动,因常年被酒气熏染得有些浑浊的眸子有刹那间的清明,一时间,他竟看得呆了。

只觉天地间彷如瑞雪初歇,万籁无声,万里雪原之上,只立着这么一个女子。

隐约间,似有鼓点声声作响,那人仔细分辨,才发觉那非是什么鼓音,分明是自己的心跳。

颤颤巍巍间,他伸出了手,想去触摸,却只敢伸到一半。

忽地,云雾女子嘴角微敛,那柔弱似雾的手儿轻轻地扶上了那人满是胡渣的脸庞,刹那间,似有大地回春,雪化而花开!

“阿芸……”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似哽在喉,好不痛快。

有风划过,带起几滴晶莹……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淡了,雾开了,人儿,也散了。

“师傅……”

长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水云间,他远远地望着那人,犹豫良久,终是出声唤醒了那个沉静在自己幻化出来的世界里的人,玄尘子。

玄尘子徐徐转过身子,看了眼身后的徒弟,咧开嘴笑了笑,只是这笑,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苦涩。

“师傅,您……又在想念师娘她了吗?”长空望了眼玄尘子身后空无一人的水云间,惆怅地叹了口气。

“师娘?”玄尘子闻言摇头苦笑,摘过腰间那一刻不离身的酒葫芦,猛地大灌了一口,随后放下葫芦,仰天呆望了片刻,这才喃喃道,“呵,也就你跟你师弟墨黎认可她这个师娘了!”

“墨黎……”长空突然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双拳一紧,褐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忧伤,“好久……没去看他了……”

玄尘子又是仰头灌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道:“长空……师傅对不起你们啊!嘿,跟了我这么个没用的师傅,没用的师傅……”玄尘子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地无力感,这些话,是对着长空说的,却更像是在跟自己诉说。

不知在这对师徒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能另得堂堂天衍宗一脉首座这般颓然无助!

长空注视着玄尘子略显沧桑的背影,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去,探手搭住玄尘子肩头,一如多年的老友般,宽慰着玄尘子,也是在宽慰自己:“长空不怪师傅,墨黎也不怪师傅,您以前在我们心中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男人,现在也是,以后更是!长空发过誓……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绝不!”

玄尘子闻言,久久未语。

“咕噜……”又是一口酒。

玄尘子向长空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长空轻嘘了口气,将先前拥挤在心头的烦乱情绪暂时挥走,随后脑中略一整理,便将今晚在玄脉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数交代给了玄尘子。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长空皱眉道,“依那神秘人分身所显露出来的实力,他的本尊,实力恐怕未必在我之下,有这种实力,而我却闻所未闻,这才弟子眼下最担心的!”

玄尘子听完长空的叙述之后,并不急着作答,他闭起双眼沉思了片刻,随后睁开双眼,却是嘴角一勾,笑道:“清鹤那老贼驴,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长空见师傅没来由地骂了持剑长老一句,心中不觉奇怪,刚想进一步询问,却见玄尘子眉角一挑,转身朝着山下,玄脉道观的方向望去,若时空能将距离拉近,便会发现,玄尘子视线所及的方向,正是已然入梦的白枫,玄尘子道:“老贼驴就是老贼驴,还真有你的!”说着,叫过一旁兀自被他疯言疯语理不清头绪的长空,继道,“明早带你的小师弟去宗门唤灵堂!”

“唤灵堂?”长空闻言,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步,“小师弟不是已经唤过一次灵蕴,而且,可谓是毫丝不存吗?”

唤灵堂,望文生义,是为天衍宗新入门的弟子们唤醒沉睡在他们丹田深处的灵兽,所专门设立的祠堂。

沉睡在丹田中的灵兽,人间修道之士统称它们为灵蕴,灵蕴可以说是与修道者的天赋挂勾的,灵蕴越是稀罕强大,那么修道者所能达到的高度,通常也更为高深,但也并不是说只有灵蕴强大之人才能得窥天机,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想要再做提升,其实多看个人对道的领悟的。

“你明日带枫儿去了自会明白!”玄尘子最后饮了一口葫芦中的酒,将其收于腰际,随后也不见其如何动作,忽然一声历啸,玄尘子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转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长空瞧见,忙对着夜空大声喊道:“师傅,你这是去哪儿?”

空无一物的夜幕中,忽然有玄尘子的声音传来,远在天边,却又清晰得像就在耳边所说:“为师去见几个老家伙,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传授枫儿《太清入圣经》,还有,小心天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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