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陈晓飞以为奔马的速度就是闪电般的速度,进入青华学院后,陈晓飞以为学院老师洪五的剑就是闪电般的,见过柳溪亭之后,陈晓飞以为柳溪亭变化繁复的七星剑才可以称之为是闪电般的。
直到现在,看见时宜民手中剑刺过来,陈晓飞才明白,柳溪亭的七星剑其实只是一套杀鸡宰羊的剑法,真正可以杀人的,无坚不摧,迅疾无比的剑法,是时宜民的剑法!
陈晓飞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应对,甚至来不及审视自己脑海中参天鉴的反应,时宜民的青钢剑已经刺到了陈晓飞的胸前,刺入了陈晓飞胸前的衣服,冰冷地剑尖就指在陈晓飞热血沸腾的胸膛上!
“仅仅如此?”时宜民低声道,话语极为平淡,但在陈晓飞听起来反而愈发刺耳!
“未必!”陈晓飞闷哼一声,身子一动,时宜民的剑擦着他胸膛划出,划破了他胸口的衣服,一道鲜血也随即飚出。
“啊!”庄梦影惊呼一声,花容失色,几乎就要立刻冲到陈晓飞身旁,扶住受伤的陈晓飞。但庄梦影还未动,竟惊奇地发现,场中的情形已变,大变!
陈晓飞拼着受伤,硬生生挨过时宜民那一剑之后,竟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竟一剑斜斜向时宜民刺去,庄梦影依稀认得这一剑正是学院中教授的“秋风剑”的一招,至于是什么招式,他已全然记不清,这秋风剑,乃是学院中最基础的武技,招式寻常至极,庄梦影已很久未曾习练。
但更出乎庄梦影意料的是,面对着这寻常至极、平平无奇的一剑,连自己爷爷庄严都不敢轻视的时宜民,脸色却变得极为郑重,如临大敌一般,用自己手中青钢剑平平撩开——直到这时,庄梦影才发现,这一剑虽属于秋风剑,但略有变化,只不过一点变化,却仿佛画龙点睛一般,其精微玄妙之处,远非正宗的秋风剑可以望其项背!
庄梦影所料不错,陈晓飞这一剑正是从参天鉴中得出的,乃是克制时宜民剑法的方法之一。他既然速度与反应远远比不得时宜民,因此惟有先发制人,每一剑都刺向了时宜民青钢剑堪堪顾及不到、只有回救之处!
这是真正的尝试,比面对柳溪亭的七星剑要难上十倍的尝试,不但反应要快,更要处处料敌在先!
陈晓飞第一剑刺出的时候,时宜民脸上惟有惊讶神色,陈晓飞第二剑刺出的时候,时宜民脸上惊讶的神色已僵住,陈晓飞第三剑刺出的时候,时宜民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神色,瞳孔却已急剧收缩!
陈晓飞第十剑终于刺出的时候,一直虽处在劣势,但还能游刃有余的时宜民,忽然整个人向后跌跌撞撞退出了好几步,喃喃念叨了一句“好剑,好剑,……”,然后他竟“哇”地一生,自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一下变动,庄梦影惊得几乎惊慌失措,便连陈晓飞也惊得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将长剑收回储物戒指内,奔上前去,扶住时宜民,轻声唤道:“时老师,时老师,你怎么了?”
陈晓飞当然知道时宜民是惊叹自己对于剑法的熟练,对于剑法拿捏得妙到毫颠的熟练,但他见时宜民一直游刃有余,泰然自若,怎料到竟会生此剧变。
庄梦影也几乎同时奔到了时宜民的身旁,低垂下头,有些愧疚地道:“时叔叔,你,你怎么了?”
时宜民却并不回答两人的问话,连嘴角鲜血都不擦拭,只是仰首望着屋顶的那点火光,他用心力点燃的明灯,一张脸在赤红灯光照耀下,却偏偏写出一种极为苍白的色彩,仿佛在一刹那间衰老了二十年!
“我枉自白活了七十年,自觉对青华城了若指掌,却未曾见过如你这般的人物。”时宜民依旧仰头望着火光,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接着说道:“似你这般的人才,仍有两年屈辱,半世潦倒,我又何必要这般执着。”
他这句话说完,也不待陈晓飞反应,便自仰天哈哈大笑三声,笑声弥漫在整个屋中,绕梁许久,方才停歇。笑完之后,陈晓飞惊奇地发现,时宜民脸上竟现出了一点红光,一点血色,脸上再也不是之前的愁绪缭绕,强颜欢笑。
然后陈晓飞便惊奇的发现,时宜民手中已多了一柄剑,一柄剑鞘、剑柄造型极为古朴的长剑,时宜民缓缓拔出长剑,低声道:“此剑名为裁心剑,长三尺七寸,宽三寸七分,重三斤七两,人阶上品武器,此剑出世已五十三年,饮恶人血三十七,凶兽血七十五,乃是我昔日武者时期所带,若非我修为有限,此剑恐怕早已成为了地阶武器,开启了灵智。”
陈晓飞听着他说话,脑海中的参天鉴上,竟又显出了一行字:裁心剑,人阶上品武器,火属性,武童、武者境界者用此剑,足以多凝聚百分之八十心力,火属性武师用此剑威力威力足以多凝聚百分之二十火系心力。
“做人切不可食言而肥,既然我刚才败在了你的手上,现在,我就将这柄剑送给你,以你资质,来日必能令这柄剑具备灵识,也不枉我和它相伴数十年。”时宜民这句话一说完,那柄裁心剑竟凌空直向陈晓飞飞来,停在陈晓飞身前七寸处。
陈晓飞略微踟蹰一下,随即便接过了这柄裁心剑,他明白这柄剑的价值,以及他对于时宜民的价值,他本不想夺人之美的,但他更相信时宜民对他的期许,那是一种假装不了的至诚。
陈晓飞接过剑,握紧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这柄剑上流动着的、似乎无穷无尽的心力!
“如有神助,”陈晓飞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这个词。
“如虎添翼”,时宜民,望着眉宇间意气风发的陈晓飞,心中微有感叹。
“如梦中痴痴难忘的牵绊,”庄梦影娇俏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红霞。
好在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那是她的秘密,她念念不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