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中,容世兰亲手奉送茶食,有些话儿就是到了唇边,却也是生生就咽下去。秦渊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容世兰着恼,公子这般仙人似的人物,原本就是应该干干净净,点尘不染。何必受这样子屈辱?如此挑衅,实在是让容世兰心下厌恶之极。且容世兰心中也是好生疑惑,公子并非不知道秦渊私下举动,却也是竟然不见理睬。
“公子,世兰好生不解,为何竟然如此纵容秦渊?”
苏尘手指尖多了一朵花朵,轻轻凑在鼻端晃晃,淡淡含笑道:“秦郎一向孤傲,最难隐忍,如今不得不隐忍三年,一遭得意,也难免失态了些。这份欢喜之情,我似乎也能有所理解。”
“我们世家家族之事,他竟然扯个不相干女子前来,原本就是极为轻狂。”容世兰恼恨不以,且心中越发好奇,公子私下布局是什么?
“既然秦郎难得如此欢喜,我等顺水推舟,岂不是极好。”苏尘一笑,并不在意。
容世兰亦是平添恼色:“只是他如此不知进退,冒犯公子,公子必定是神机妙算,早就安排好了,让他知晓轻重。”
苏尘唇瓣却透出一丝浅浅笑容,摇摇头:“世兰,我告诉秦郎,自己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打算和安排,原本也是真心实意。有的人如果想要做什么,帮他得到也就是了。”
他们自也不知,这些个话儿都是传入姚雁儿耳中,让姚雁儿也是暗中皱眉。如今这身子,是十分孱弱,可是也许是上天补偿,让姚雁儿听力竟然是说不出的敏锐。苏尘这些话说得温文尔雅,谦让柔和,可是姚雁儿听了,总是觉得有些古怪。
姚雁儿默默寻思,一时亦是不明所以,只是这时候,外头却也是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红绫。
她轻轻撩开车帘,竟也瞧见了伯爵府的马车,想来萧玉也是在此。
“夫人正有些困乏了,你们来扰,又是什么心思?红绫姐,莫非你以为随小姐做陪嫁到了侯府,便可以不知规矩,不分轻重。”
那说话的丫头尖尖的脸儿,略有些姿色,穿着一件深蓝色滚边儿衣衫,面上却是带着一丝刻薄之气。因她是萧玉身边得用的丫鬟,故此姚雁儿也是认得,知道她叫绿荷。那绿荷平素行事也就是个势利的,只是虽是如此,在红绫这个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跟前,还是有几分收敛。
只是如今,绿荷面上刻薄气似也要溢出来。红绫虽然是个性子好的,此刻也是面皮涨红。
红绫不由得道:“奴婢如何肯忘了自己本分,便是胆子再大些,也是断然不敢冲撞夫人的。只是如今,确实也有不得已之事求见夫人。”
想来秦渊强势将姚雁儿带走,红绫这老实丫头顿时也是乱了分寸,故此四下求人,竟然也是求在了萧玉跟前。姚雁儿是伯爵府出身,又是府中的嫡长女,有些个事,自然也是要求在跟前来。只是红绫却不曾想,平时还算和气的绿荷,此刻却也是不依不饶,自己略略张口,就一顶顶的大帽子就这样子给扣下来。
红绫心里发急,眼眶也是微微发红。
绿荷却也是越发招摇似的,笑得越发的花枝招展:“红绫姐,那是有些个什么要紧的事,却让你火急火燎的。”
红绫便是个不聪明的,也断然不敢将姚雁儿被秦渊带走之事给说出来。只消轻轻提那么一句,只恐姚雁儿一身清白顿时也是会被毁得干净。那些个闲言碎语,寻常之人也是经受不起的。
“这是小姐与夫人的事,谁有心和你磕牙?你夫人跟前侍候的,只恐怕担当不起。”
眼见粉黛早被这刁狠侍婢震慑住,也似要哭出来样子。红绫却也是心中发狠,便要强见夫人。
她不肯理财绿荷,便要去见萧玉,绿荷眼中顿也是狠光一闪,忽的一扬掌,便一耳光扫去。绿荷原在府中也不曾少教训那些个小丫头,如今这一掌分量亦是不清,竟自打得红绫面颊红肿。
红绫顿时怔住,她们这些有品级的丫鬟,也是极少再动手动脚。又如何能想得到,绿荷竟然动了手,伤了人。她只觉委屈,想要哭出来又恐显得怯弱。而马车里,萧玉也真不见一点动静,仿佛死了。
姚雁儿握住车帘子的手亦是紧了紧,以她聪慧,略略想一想,顿也明白其中干系。自己这个娘是精明的,只也精明得太过了些。如今自个儿稍稍有些不是,她便琢磨着,如何与自己脱了干系才是。料来萧玉知晓那蜀客之事,也不乐意见她,连她身边丫鬟也是不肯见。
绿荷虽然无礼,一个丫鬟哪里那么大胆子?萧玉不就是瞧中她身上那股子尖酸泼辣劲儿,干脆让绿荷在外边顶着挡着。仿佛昨天晚上,萧玉拉着自己手掌,口口声声说的那些个母女情分,便只是自己发梦的干系。
容世兰只瞧在眼里,面上也是透出了几分不屑。她素来瞧不上这些妇人的手腕瓜葛的,而那纳兰音,便是这等烂泥地里出来的人物。一时间,那讽刺话语也是到了容世兰嘴边,只是瞧着苏尘她也是住口闭嘴。
公子那般神仙一般的人物,与他说这些琐碎的事,反而是污了公子儿。
且容世兰又见姚雁儿叫停了马车,下了去,她只觉得无趣,只放下了帘子。
苏尘这时候却也是轻轻抬了头,却只来得及瞧见一道窈窕婀娜的背影。
那妇人,家里之事竟也如此不堪,却与她纤秀如月的背影截然不同。
绿荷眼见姚雁儿,面色却也是添了几分惶恐。她虽是尖酸泼辣的,不然也不会让萧玉委以重任。只她毕竟只是丫鬟一名,自也不敢对姚雁儿无礼。
红绫一见姚雁儿,顿也忘记了面上疼痛,亦是生生添了几分喜意:“夫人,你,你无事——”
粉黛也似跟了有了主心骨似的,一时情切:“夫人是怎么脱了身子?”
姚雁儿容色温润柔和,也不似受了欺辱的样子,只手腕之上却也裹了药布。
红绫暗暗觉得不好,只扯粉黛一下。粉黛心里顿时明白,亦是恼恨自己糊涂。此事若是张扬只字片语,夫人名声还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