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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廿四的夜,竟又下起了小雪。

今日,庞家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和平得过分,一顿团圆饭下来,莫太太和菲菲俩谁都没惹事。往日空落落的餐桌第一次坐满了人——莫家五口,加上庞晔临、郑妍,还有梁心洲。

屋里暖暖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它能让人的心亦跟着暖和起来。

晚饭过后,庞晔临把梁心洲叫进了书房,似是要谈论一些公司的问题,而莫氏这一大家子的人便聚到了客厅里,畅怀聊了两个多小时。

大概是今晚的雪给世界带回了灵气,人和人之间怨恨似是被融进了这一片白皑皑的冰晶里,被冻住,然后落入了泥里。

说着、笑着,就连莫太太和菲菲都变得“可爱”起来,虽然整个聊天过程中莫非并没有和她们母女俩说话,但所有人的思维流向是一致的,话题是和谐的,莫家人从未像今晚这样其乐融融地处在一起过。

后来。莫悠要送郑妍回公司公寓,于是便先行离开了。剩下的人又在屋里聊了一会,约莫有半个小时。

“……爸,过了春节这阵你和妈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啥的,老在办公室里憋着对身体不好。”

“哈!说到旅游啊,我早就替你爸计划好了。”突然,莫太太兴奋地插嘴道。“我早让人替我和你爸订好了去马尔代夫的往返机票,等元宵节一过我们立刻动身。”

“小梅,你……”莫良峰一惊,唇线颤怵着。他很意外,也很惊喜,同时却又为妻子突然而来“细心”感到了一丝不安。

“怎么?不相信?不信你问菲菲,还是她让她朋友帮我订的机票呢。”莫太太赶紧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无需挤眉弄眼的暗示,菲菲当即便明白了过来,她和她妈妈之间的默契程度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爸,妈说的都是真的,那两张飞机票可是花了我好大心思才搞到手的呢,为此还特地请我那朋友吃了两顿,亏惨了。”她极其自然地接上了莫太太话的尾音。

“你看,我没骗你吧。老公~你别总把我当成恶女人看待好不好?我在你日日夜夜的念叨下早就改过自新了。”莫太太看向莫良峰,脸上写满了得意和诚心,其实她现在心底可虚着呢——

她骗了莫良峰,什么“往返机票”,什么“马尔代夫”,这根本全都是她自己临时编出来的谎言。前一刻,莫非刚说到了“旅游”,下一刻她的脑海中便立刻蹦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可以为自己“夺回”爱婿的计划制造出大把机会的主意。

所以,纵然心虚,然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呵,想不到你还挺有心的。”莫良峰严肃的脸上忽然展开笑意,看着妻子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爸,雪下大了,早些回去吧。”在父亲和继母谈话之际,莫非看向窗外发现雪色渐忙,再不走恐怕车行会变得困难,所以她才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恩,是不早了,你和晔临早些休息吧。”莫良峰将双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费力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莫非赶紧起身迎上前去扶稳了父亲,然后挽着他的手,将他送向了家门口。

“就送到这吧,外面挺冷的。”门前,莫良峰突然止住步子看向莫非,“那个…额…小非啊,有时间就多回家看看吧,就当是来看我的,好不好?”

眼前的男人,头发灰白,布着淡淡血丝的眼里全是乞求的神色——莫非看得胸口不由地发闷——这是她的父亲啊!

她忍住不哭,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握起了莫良峰的一只手,手心来来回回地在他苍老粗糙的皮肤上摩挲着。

突然,心头爬过一阵麻痒,是心疼和愧疚在啮噬自己的良心。

“爸要是想我了就来这里找我吧。或是找个我们可以喝喝茶聊聊天的地方见面也成。唯独‘那个’家,我是再也不会去的了。”莫非狠狠心,对着父亲说出了无情的话。

她真的不想和菲菲母女俩再有任何一丝的纠葛。

听到女儿的回答,莫良峰的眉尾倏地一耷。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从莫非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好,爸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走了。”

带着哀婉,莫良峰转身离去。他的身后跟着莫太太和菲菲。

然而,才走出没几步,走在最后的莫太太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前面两抹渐渐远离的背影,在踌躇了片刻之后,突然转过身,三步一跨跑回到莫非的面前。

“小非,这次来得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喏,这个你拿去。”莫太太一边卸着自己腕上的玉镯子,一边热情地对莫非说道,“这是我妈妈传给我的,有两个。你一个,菲菲一个。”

莫非紧握着的拳头被强行掰开,紧接着一枚余温犹在的玉镯便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她惊愕地看向莫太太:“妈,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东西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我妈妈,也就是你的外婆,你和菲菲都是她的外孙女,外婆给外孙女送东西哪有不收的道理?”

看着继母如此真挚的表情,莫非忽然变得犹豫起来。她反复思索着她的话,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好拆穿她的华美面具,然而却失败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继母除了在下午进门后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牢骚话外,之后便没再做出过激的行为,大半天下来都是太太平平的,着实“反常”。对于莫太太这个女人,莫非早就练就了“步步为营”的本事,可在今天,这本事似乎是遭遇上了“英雄却无用武之地”的尴尬境遇。

她真的忏悔了吗?真的改过自新了吗?不太可能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轻易改变了,她就不是那个“莫太太”了。

莫非思忖着。

“记得年三十回家吃年夜饭啊。”没等莫非回神,莫太太硬是将莫非的手指压回了手心,只不过里面已多了一个镯子,然后匆匆跟上了莫良峰。

看着继母有些发福的身材渐渐变小变暗,她的心有些慌乱。

她承认自己心软了,但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决不能放松警惕,在她们母女俩身上吃过的亏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着黑暗中菲菲又恨又怒的眼神,莫非不屑地转身。

以后,她和她们要么互不冒犯,一旦她们欺上自己的头,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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