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两人隔着七丈恃兵而立,眼眸中都只有对方的身影。两股敌意在空地中央激烈交锋,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细看时,只见问九真穿一袭灰白色长袍,显得相当潇洒。他缓缓提起了宝剑,那正是当日与我对战所使之剑,湛蓝的剑身透着逼人的寒气,棱形的花格纹理让剑显得高贵而庄重。
反观司徒德正穿着一身暗黑短打,长发飘散,目光凶戾,犹如地狱凶神。他举起手中苗刀指向问九真,细长的刀刃反照着阳光,灼灼生辉,耀眼夺目。他面容冷峻,道:“那好,纠缠了这么多年,今天我们之间应该作出了断了。棘阳双雄,我不喜欢这个称号。因为从今往后棘阳只有一位霸主,那就是我!”
问九真也不甘示弱,道:“你的野心倒是很大,但不知道你的实力够不够强!”说着也把剑指向了司徒德正。
“这两人究竟有什么渊源,他们好像互相很仇视对方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问家与司徒家均为本县豪族,又是百年世交,问九真和司徒德正作为各自家族年青一辈的佼佼者,年纪又相仿,从小就认识,后来又童年考入本郡武院,被师长们同誉为万中无一的天才。”
“按你这么说,他们两个应该关心很好才对啊!”
“你这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两人都如此出众,就难免会人们拿来比较。但是比较来、比较去,司徒德正总是差问九真那么一点。虽然两人并称棘阳双雄,但从来没有人会把司徒德正排到问九真前面去。你想,同为天才的司徒德正心里能平衡吗?”
“所以,司徒德正就嫉妒了?”
“要是嫉妒也就罢了。关键在于两人在武院之时,喜欢上了同一位姑娘,但是呢这位姑娘最后还是嫁给了问九真。男人两大仇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都是死结啊!”
“可是据我所知,此前司徒德正一直表现得和问九真挺融洽的啊,怎么忽然就反脸了?”
“你都说是表现,那都是表象。那是他没有光明正大地杀掉问九真的机会而已。”
听着前面两人的议论,我对两人关系又明确了点。再看去斗场中央,只见司徒德正骤然提升气势,把苗刀横了过来,食中二指在刀面上划过,散发出一阵阵赤色的光雾。强大的气势造成他周围空气剧烈扰动,发出隆隆的低声闷响。
司徒德正此刻长发乱舞,衣衫无风自鼓,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在问九真身上。而问九真也不甘示弱,把宝剑竖起,食中二指按在剑面上,一阵阵蓝色的光雾便散发出来。再看司徒德正这边气势越积越强,空气扰动越来越激烈,很快变成狂风乱流,把地面的水渍一圈圈地吹开去。
“刀剑未动,却已经有如此竟然的气势,果然不愧是双雄之争!”
“太强大了,其他的对手光是看着阵仗就吓尿了吧。”
“看司徒德正这架势,起码得有上境五段的实力!”
我听得人们议论纷纷,不禁冷笑了一声。他们没有见过夺命和成渝,那才是真正惊人。但我一直有个疑问,既然夺命和成渝如此厉害,为何他们会输给司徒德正和问九真呢?——除非……
我正要想到什么时,却见司徒德正突然发难,爆喝一声,挥舞着苗刀,如一条奔腾的黑龙,向着问九真扑杀了过去。只见问九真面不改色手不抖,潇洒地一个转身,刀剑交接,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两人随即交错而过。
问九真刚落地,司徒德正已转身横刀一劈,一道赤红的刀锋瞬息划破了三丈距离,扑面而来。问九真急忙向上翻腾避开这道很忙,谁想司徒德正已凌空跃起,携带着数千斤巨力的苗刀破空而下,发出刺耳的尖啸。千钧一发之际,问九真以剑尖点地,往后飞速后退。
司徒德正得势不饶人,舞动苗刀,顺势攻来,然后是一连串火星冒起,眨眼的功夫,两人打了数十回合,看得观众是目不暇接。问九真边打边退,司徒德则越攻越猛。他仗着苗刀锋利无比,又有雄浑的内力加持,连续使出最是势大力沉的劈砍刀法,专门打在问九真那把宝剑最脆弱的剑刃上,结果每次刀剑相接,都有一把火石飞溅而出,这些全是剑刃崩裂的碎片。
这就是刀比起剑最大的优势。由于剑是双刃,所以除了剑脊,两边的剑刃都非常薄,并不适合砍劈;而刀则不同,由于是单刃,因此刀背可以非常厚,这样刀刃也不会太薄。因此同等硬度的刀剑对砍,往往剑刃都被砍成锯齿了,刀口还没有出现裂缝。
问九真本来在兵器选择就输了一截,如今又让对方得有了先手优势,顿时置身于非常被动的境地。为今之计,他只好采取能避则避,能退则退的办法,尽量避免宝剑跟对方苗刀硬碰硬。
司徒德正见况逼得更紧了,他的攻势犹如滔滔洪流,气势磅礴而又连绵不绝。问九真是一退再退,气势很快被他完全压制下去。众人都不禁为他担忧起来,他就像搓着一叶扁舟航行在狂风暴雨的江河上,似乎随时会被洪流吞没的样子。
打到第三十几回合,司徒德正横刀一斩,一道半圆的刀锋直接把围墙斩崩了一角。打到第五十几回合,司徒德正一个跳劈,在地面被劈出一道数丈长、半尺宽的裂缝。
“好惊人的力量,起码有四千斤力道吧!”
“我看不止,五六千斤怕也有!”
听着其他人议论,我也掂量起来:即便以我全盛状态上去,估计也不挨不过一个回合。我有点后悔回来了,今天就在这个斗场之内像他们这种程度以上的人,不下二十个,因为很多长老、师父、前辈都来了。我回来,真得能改变什么吗?
就在此时,司徒德正一击过去,把问九真震出三四丈之外。但这次,他没有急着乘势追击,而是把刀尖遥指了问九真的喉咙,气愤地说道:“你到底在等什么!难道还想着出奇制胜吗?”
问九真没有答话,只是目光冷峻地瞪着司徒德正。我愣了愣,他变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在发生蜕变,变得非常沉稳、内敛,甚至让我察觉不到杀气。这是……
正在我疑惑之时,司徒德正显然被他的沉默所激怒了。他爆喝一声,一个声势骇人的跳劈,如同巨石压顶,重重砸向问九真。问九真更不答话,反手就是一剑,直接撞了上去,发出一声砰然巨响。只见问九真脚下的地面都凹陷了,一道道裂缝向远方蔓延。
说时迟,那是快,刷刷刷的,只见白影和黑影齐飞,蓝光与赤光共舞,过程快得常人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又激战了七八个回合。
在司徒德正的苗刀离问九真脖子还有几寸之时,忽然被问九真以剑横挑开苗刀刀身。当时司徒德正力气全聚拢在苗刀刀尖之上,在问九真重击刀身之下难以握稳,苗刀顿时飞脱出去。
问九真顺势一个翻身,到了司徒德正右边,那是他全无防备的方向。然而他低估了司徒德正的反应速度,生死关头,他竟然想到以身犯险,直接用肩头撞向立足未稳的问九真。仓促之间,问九真根本抵挡不住,不得已他只好往后倒飞开去。
司徒德正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抓回苗刀,立即转身,又攻向问九真。只见两人打得乒乓作响,飞沙走石,转眼间又激战了十几回合,从斗场一端打到另一端,地面上全是刀锋剑气造成的裂缝,但问九真且战且退,任司徒德正怎么狂轰烂炸,他就是稳如大山。
“果然还是问九真更胜一筹!”
“是啊!司徒德正只是一昧强攻,非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在加速消耗气力,一旦气力跟不上,问九真反击就完了。”
“没错,刚才他就差点被算计了。”
不远处,一群修为颇高的年青人围着一名白发老者周围,议论纷纷。然而司徒德正似乎听见了大家议论,顿时恼羞成怒,突然把攻势加强了一倍。每一刀劈出威力都是如此巨大,以至即便被问九真挡下攻击,也会足以把他震退数丈。
问九真一时没跟上节奏,被司徒德正连续打了一整套的剑法。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一套剑法过后,问九真腾挪空间迅速变窄,反击余地也不断缩减。导致他更多时候,不得不硬挡司徒德正的攻击。
这就正中了司徒德正的下怀,他就是要把问九真的宝剑砍出更多缺口。因为如果苗刀刚好全力砍在宝剑一处较大的缺口上,将很可能导致宝剑当场折断。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问九真每次格挡都要分外小心。
然而终于还是被司徒德正抓到这样的机会。那一刹那,不挡住苗刀则自己人头落地,挡住苗刀则宝剑会折断。生死存亡之际,问九真不得已采取了第三种方式,用剑尖去顶住刀锋。
结果“轰”一声巨震,震得不少人跌倒下来。司徒德正的全力一击,把斗场地上斩出了个新月形状的大坑。而问九真被巨力弹飞出去。再看时,只见他半跪着,倒插着宝剑,在地面划出一道数丈长的裂缝。
然后一滴、两滴、三四滴,鲜红的血落到沙石地面。原来剑尖只挡住了中间段的刀锋,他的两侧腰身被波及了,分别切开了一个口子。
“隆隆”天空再次响起雷声来。我看了看天色,只见明媚的阳光消失了,灰色的云层像流水一般以看得见的速度快速移动。
我嘟囔道:真正的狂风暴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