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几乎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却也是巨大的意外,刘诛仙与白露认识,而且交情非比寻常。在三名教官现身后,要带走我们之时,我第一次听到白露的说话:“不要,刘诛仙是无辜的!”那声音如冰彻泉水般空灵通透,让人心神澄明,明白她说的都是真心的话,绝无欺骗之意。
这三名教官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到竞技堂维持秩序的那几人,包括赵凝也在。她见了我也露出些许吃惊神色,然后靠近我低声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也在此地,但我奉劝你一句,知道的一定要说,事关重大。”我只是点头致意。
押着刘诛仙的是一名看似青年的男教官,但我知道他其实已是中年。华山传承存在一个断层,我们这辈最大的弟子叫杨灭才二十四岁,师父那辈年纪最小的弟子便是圣姑才三十九,中间有十五年的真空期。他的视线扫过白露的身躯,似乎想看透什么,随即说:“你也跟着来吧。”
白露没有迟疑,直接跟了上来。这一幕让医馆其他学员大感愕然,甚至是白发医官也没明白过来。他们在华山的地位超然,不归华山管辖,华山待之以客卿礼。白露作为他们的首席弟子,她自己不愿意走,华山也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强逼。但这番白露自己跟上去,他们也断无阻挡之理。但白发医官看白露的眼神仍免不了有些焦虑。
白露回首致意:“师尊放心,白露只是跟去说明情况。”随即走到刘诛仙身边。刘诛仙看着她,目光竟有些湿润。他低声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重遇了你……”
白露抬望刘诛仙,眼中秋波涌动,饱含无限情意:“这不是说话地方。”
刘诛仙点头,随后众人一路无言。
我、刘诛仙和王屠魔被带到暗夜廷然后分开了,至于白露她则被带往(广)闻廷。虽然我起初不知也其用意,不过等我发现审问的是赵凝,我便明白了。每个人都由最熟悉的教官来审问,大概这样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他们不怕教官徇私枉法吗?
所有一切基本沿着我设想的变化进行着。
来之前我已于刘诛仙他们商量计定,此事全由他一人开口,王屠魔和我只推说不知。刘诛仙心思缜密,而且知道真相,他能够把话说得很圆。而我本来就跟他们不熟,不知情况乃是正常。至于王屠魔他就一粗人,话多错多,因此他尽量保持沉默,如果一定要说话,也是发脾气,指责华山不调查自己兄弟受伤之事反要无端扣押自己。
当然这是我跟他们说的版本,我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在教廷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不多,萧遥、林枫、秦明、炎姬和安德尊,天机老人大概也猜出来了,不过他是长老一般不过问华山之事,只是偶尔出来帮帮忙。那天宁鲲鹏差点把竞技堂都拆了,他都没有出手。至于白露,估计她和一些教官一样,都是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而不知道具体身份。
我被赵凝带到一间偏殿大厅,她坐到上位,然后让我跪下。廊柱森森,油灯晃晃,在空旷昏暗的殿厅,我长身直跪在地上,望着端坐正中上座的赵凝,让我有一种觐见女王的错觉。她翘着腿,颜色冷傲,又打量了我一番,才缓缓说道:“你说吧,你究竟知道什么?”
我神色坚定地回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斩妖兄被人所伤,你们不去调查谁做的,把凶手抓捕归案,为何反过来把我们都抓了?”
赵凝似乎早料到了,神情自若地说:“我们现在带你们回来就是调查。”
我冷哼一声,道:“对,这是调查。但你们调查好像搞错对象了,斩妖兄是被害者,我们是他的朋友也算被害方。但看你们出现那架势,想必埋伏很久了。你们的阵仗分明是想抓捕加害者,而且现在你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是用审问的口吻,而不是询问的口吻!”
赵凝凝目盯着我,加重了语气:“萧雨寒,你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何这么做?”
我怒气冲冲地回应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是奄奄一息的室友;我只知道我好不容易用墨玉血髓膏,才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我只知道当我们三人把斩妖送到医馆时,你们突然出现说要把我们带走。我还应该知道什么?莫非是谁伤的斩妖吗?那不应该是你们教官去调查的吗?”
赵凝看着我的眼睛,沉默片刻乃问:“你跟张斩妖认识多久了?”
我回答得干脆:“几天。”
赵凝的目光微微一凝,道:“几天?才几天,你就舍得把那么贵重的膏药拿出来了?”
我听了故作激动,愤然昂首厉声道:“即便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在我面前伤得如此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墨玉血髓膏救他一命,更何况同为华山弟子,教廷学员,同室之友乎!药膏贵重,可贵得过一条人命吗?我救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反受质疑了?急公好义,扶危救难,难道不正是华山历代英雄豪杰的追求吗?我虽是一介的弟子,武艺低微,能力有限,但也有追慕英豪之志。反倒是教官,竟然把见死不救视作天经地义,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我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振振有词。
赵凝被问得一时语噎,但很快原本绷紧的脸色反而松弛下来。她正色道:“我看你情真意切,应该确是受了蒙蔽。今晚就这样吧,你回去吧。明早正常时间上课。”
我的内心楞了楞,想就这么简单?这不会是她的将计就计吧。但我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表现得有些着急地问:“那屠魔兄和诛仙兄他们呢?也可以走了吗?”
赵凝瞥了我一眼,冷言道:“问完话,自然放他们走。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回到宿舍住处,睡了一宿,果然没见王屠魔和刘诛仙他们回来。他们跟我不同,他们与张斩妖有结拜兄弟之谊。这倒也正常,但让我诧异的是,还有一个人连夜未归。
当时我刚起床,准备去洗刷时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打开窗户一看,一位绿衣飘飘的美丽少女站在窗前,竹衣?她怎么闯到群雄院来了?我见她愁眉紧蹙、十分焦急的样子,定然找我有要紧的事,便抢先问道:“竹衣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竹衣指着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白露姐姐怎么被带走了!而且整整一夜,到现在没有回来!也没有半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