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之剑,一剑夺命。
杀戮之剑,屠戮苍生。
寂灭之剑,万物俱灭。
师父说即便如此也杀不了佛罗里昂。所以那一刻,他斩出不是剑气,而是利用寂灭之剑跨越两界的特性,直接劈开一道时空裂缝。裂缝极速向前移动、扩张,继而无情地吞噬了佛罗里昂整个身躯,并随即消失于无形。
结束了,没有万丈光芒,没有轰鸣巨响,甚至佛罗里昂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这么安安静静地结束了。师父说既然杀不死他,那就把他永远囚禁在冥界。只要我不去“见证”他的存在,他就永远逃不出来,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荒地老,直到万物归寂。
看到这一幕,我淡然地笑着,无力地倒下了。我本就浑身骨碎又极度虚脱,连意识都只是强行聚拢起来的。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了,各位,你们的仇,报了。随即所有意识溃散,世界归于一片虚无。
……
佛罗里昂消失了,李逸风也清醒过来,就在那时天舰彻底失控,传来阵阵爆炸轰鸣,整艘天舰剧烈摇晃。千钧一发之际,师父带着浩然和韩夜、李逸风带着我、慕青带着紫鸢突破了尼摩特的阻拦,御空飞行,缓缓降落到到最近的山顶。他们刚落地,天舰便发生了恐怖的爆炸,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一万丈高空呼啸而下。巨大的天舰砸得山崩地裂,末日般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整座山谷,以至于方圆两百里内都出现了白昼。据说即便是远在华山,西北天际却如黄昏般亮了一夜。
师父能够控制寂灭之力,把敌人囚禁到冥界,自然能够把我们的灵魂拉回来,只要他们身体机能依然完好。因此浩然、紫鸢、浩然、韩夜都复活了。但现实的结局永远不可能像戏曲那样圆满,若媚、毛小羽以及萧朱就此埋葬在那夜的火海中。
通天大火疯狂地燃烧了七天七夜,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直到那天早上,却忽然像畏惧什么似的从天舰某部位以极速退散开去。熊熊火海分开了,一条无火之路开辟出来。几乎所有看见此反常现象的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炎姬醒了。
后来我知道,炎姬的躯体竟在高温烈焰下发生异变——被重铸了。重铸完成之时便是她的重生觉醒之日。而我与她相生相灭,我也被重铸,身体不可意思地自愈了,并且醒了。炎姬的归来和我的醒来造成了巨大的轰动,不少人纷纷议论起来,而不少人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要去火海寻找至亲至友的下落,其中就包括秦明。
我听说后顾不上与炎姬相聚,也顾不上休息,起身便去劝阻秦明。还没到他的营帐里,就听到他咆哮的声音:“放开我!炎姬既然能回来,若媚说不定也没有死,现在去我能救出她!”我闯了进去,看见他正被一名身形彪悍的士官按倒地上,而另一名士官已手持钢链准备去捆绑他。我见况喝道:“住手!”
两人吃惊地看了过来,而秦明眼露喜色,说:“冰云?”那名按倒秦明的士官听了,立即绷紧脸,严肃地问:“姑娘为何要阻止我们?”
我说:“我不是阻止你们,而是要阻止他!”这回轮到秦明大吃一惊。而两名士官对望一眼将信将疑。我见况恭敬地抱拳说:“恳请两位大哥放开秦明吧。我猜两位定是秦少将派来看住秦明的心腹高手,凭二位的修为即便我一个重伤刚愈的弱女子如何使诈也不可能带走秦明的。而且即便你们让秦明先跑出一里地,也能轻易追上。因此在这张营帐内,根本无需锁着他。”
两人又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我只好继续说:“若两位大哥此刻硬要把秦明锁起来,可有想过后果?”
手持锁链的那人白了我一眼,说:“有什么后果?难道就凭你?”言辞之中威慑之意甚浓。
我微微摇摇头,低首说:“我不过是一名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当然不可能奈何得了两位秦军高手。但是你们手中之人不一样,他可是秦公爱孙、秦少将之弟。你们把他用锁链锁起来,难道不怕他记恨吗?”
按住秦明的士官嗤笑一声说:“哼!我道你会说出什么让我们害怕的事情来呢!我们敢锁住少主,自然是执行少将事先的吩咐:一旦他想硬走,就把他锁起来。”
我微微点头,说:“两位说的是。”他们面露喜色,以为他认同了,不料我话锋一转,眼神森冷地盯着他们继续说:“可是这样只想到了眼前,没有想到日后。秦明即便今天奈何不了两位,也难保日后不找两位麻烦。况且这次他失去的可是心爱之人,秦明一旦心理扭曲,把仇恨全部记在两位头上……”我故意隐去这一段,让他们自己想。见到他们已进入联想状态时,我突然瞪了他们一眼,露出杀机,缓缓说道:“那么,最后两位可能会死得很惨,很惨。”
两人微微一怔,终于有点动摇了。可手持锁链的人,依然不甘心地故作强硬地说:“少将会保住我们的。”
我听了,故作叹息。我要进一步瓦解他们的意志,决定把话挑明了说:“两位想想,少将让你们看住秦明,那么在他心中,究竟是你们重还是秦明重,不是很明显了吗?难道少将会为了你们,而与自己弟弟过不去?说句非常刺耳却是事实的话,若是秦明失手杀了你们,少将最多甩他两个耳光,反之若是两位伤了秦明哪怕一根毫毛,恐怕也会身首异处。”
说到这里他们脸上肌肉已不自觉地跳动起来。果然奏效,我继续抢攻道:“今日况且如此,那么他日呢?秦明被少将重视,被秦公喜欢,在华山也算天赋异禀,出类拔萃,将来定然有一番作为,地位甚至可能可以比肩其兄。到时候,他若还记得今日之仇,那么要你们项上人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能抓住两位的一个半个把柄,甚至栽赃嫁祸个罪名于你们,你们还能指望少将出面保住二位吗?到时候,甚至不排除他会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把你们交给秦明。若能化解兄弟的矛盾,牺牲两个士官又算什么呢?”
此番话说完,两人已经冷汗直冒,气若噤寒。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按住秦明那个士官力量消减,然后松手了。秦明白了他一眼,而他顾不上这些,扶秦明站了起来。那人恭敬地说:“少主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记载心上。”
手持铁链者显得吃惊,大概是居然没有和他交流就直接放了秦明吧。不过事已至此,他能怎样,只好回身抱拳低首道:“典项之言亦我之心,我们俱是一时糊涂,没有想清楚利害关系,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俩的地方,少主尽管差遣,我俩必当尽力!”
秦明活动了下筋骨,两人立即明白过来,过去给他捶腿揉肩。秦明眼底掠过一丝厌恶之意,随即消失于无形。他对我客气地说:“多谢冰云师妹帮忙解围。可我此趟非去不可,就先行一步了。”言罢推开两人。我却是走前一步,直接拦住了他。
秦明略显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也想阻止我?”后面一句,他明显拉高了声调。看着这张执着的脸,我有点明白为何若媚非要我把这些话带给他。我盯着他急躁的眼睛,淡淡地说道:“若媚有些话让我转告你,你想不想听?”
秦明瞳孔收缩,顿时呆住了。我见况,示意后面两人出去。他们却犹豫不前,我只好说:“你们到外面守住,我们跑不了的;而且我的口才,你们刚才也见到了,现在只有我能劝阻他。”两人听了相视一眼,然后持锁链者放下了锁链,恭敬地说:“多谢姑娘提点,我们这就出去。”说完他们就出去了。
然后我把嘴唇放到秦明耳边,轻轻地动了动:“若媚让我告诉,对不起,她醒不来了。”
听到这话,秦明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盯着我。而我微微点点头,然后他无力地瘫坐在床上。他微微摇头,说:“我不相信,她真死了!炎姬况且从那里走了出来,她又怎么会……”说到这里,他再次怔住了,因为他看见我从袖口拿出一串五彩琉璃珠链。
我平静地说道:“今天早上炎姬回来时,她把捡到的这个带了回来。”然后我把珠链递给他。他双手颤抖地捧住,两眼死死盯着那串珠链,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很快他的双眼湿润了、变红了、眯上了,滚烫的泪珠沿着英气的脸庞滑落,双手用力抓住珠链往额头上拍打而去。似乎肉体的疼,可以缓解心里的疼,而同时整个人几乎无声地抽泣起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哭吧。”然后转身离开。走出营帐刹那,身后一阵澎湃的啸天震响传来:“啊——若媚——”声音撕心裂肺,有如痴狂,我驻足了一步,然后继续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