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渐散,杀气弥漫,不知因何而战,却不得不战。
红蝠杀手身体未动,前伸的右腿猛地一跺地,地面随之一颤,而后邪风肆虐,卷起更多的沙尘,在意随心周围盘旋,几乎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
紧接着,红蝠右手手掌一抓,在掌心旋转的短刃被抓在手里,刃尖向下,身体如弦上箭一般射了出去,在沙尘的掩护下,快速冲到意随心身前,举起持刃的右手,由右侧斜上方向下,对准意随心脖子刺去。
白刃锋利无比,力道迅猛非常,此招若中,颈脉破,人必亡。
尘土飞扬,意随心闭着眼,凭感觉探悉周围的情况,身体始终未动。
在红蝠杀手短刃刺来之际,意随心轻抬右手格挡,手法精准,直接挡住红蝠手腕,强劲的异力从手臂泛出,凝聚于手掌,挡开短刃的瞬间前推一掌。
速度极快,直接打中红蝠右肩,将其击退数步。
意随心这一掌,简单直接,干净利落,几乎是眨眼之时完成。
红蝠杀手从前面中招,异力气劲贯穿身躯,背后肩头“噗”的一声炸开一个洞,鲜血汩汩而出。
红蝠一脸愕然,身为杀手三十多年,独创“沙尘迷雾”咒术,配合凌厉的攻势,迷乱中取人性命,可谓是最骄傲的杀人招式,见过此招的对手非死即伤。
想不到,今日竟被这位白衣少年一击而破,怎能不惊愕?
沙尘散,街道恢复成原样,意随心白色身影迎风傲立,睥睨道:“如何?还打吗?”
“你……”刚才是惊讶过度,忘记了疼痛,此时回过神儿来,右肩剧痛无比。红蝠咬牙硬撑着,脸色苍白,满头是汗,“究竟是什么人?”
“屠村的狂徒,你不配知道。”意随心冷冷道,“说出你背后的势力,我不杀你。”
“屠村?呵呵呵……”红蝠杀手苦笑几声,而后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是我的敌人。此地并非说话之地,请少侠跟我来。”
意随心一头雾水,不明白红蝠的意思,但也不畏惧什么,任由红蝠带路,一路跟随。
没想到,海逸镇表面看着不大,内中玄机还真不少。
二人走进一间低矮茅草屋,屋内陈设简陋无比,木床上放着一张残破不堪的草垫。
红蝠先给自己简单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掀开草垫子,打开床板,里面竟是暗格,他先钻了进去,意随心随后。
内中是地下通道,如同迷宫一样,绕来绕去。
如果没有红蝠带路,意随心一定会转晕,最后同样从床中出来,却已来到一个大院。
做为出口的床,毫不起眼地摆在角落,不说明用意,恐怕没人会关注。
院子是完全封闭的,一圈砖墙围起来三座房子,这里没有大门,院内也不见一人。
意随心皱起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跟我进来。”红蝠言罢,走进左侧的一座房子。
意随心跟在后面,房内布置得很简单,木桌、木椅、一张大床,桌子上放着茶壶茶杯,大床被幔帐遮住,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嗯?幔帐!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红蝠看了意随心一眼,似乎读懂了他的疑惑,轻轻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拉开了幔帐。
意随心没见过这种情景,心里“咯噔”一下。
二十多人挤在一张床上,全是花季少女,她们穿着灰布麻衣,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双清澈无暇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与紧张。
红蝠忙安慰道:“你们不要怕,这位少侠是来救你们的!”
无声,无语,只有惧怕。
无喜,无泪,只有躲闪。
“这些人是谁?”意随心问道。
红蝠放下幔帐,无奈道:“就是你提到那个村子的幸存者,她们的亲人都被杀了,恶蝠卫的命令是搜罗少女送至专人司,我看她们可怜,就暗中将这些人救下,安置在这里,没想到她们受到的惊吓太重,数天过去,依然恐惧一切。”
“我该相信你吗?”意随心虽第一次下山,但在山上的时候看了很多师父留下的藏书,未经世事,却又通晓世事。
之所以反问,是因为红蝠说的这个故事有悖常理。
相对而言,一个男人,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藏了一群妙龄少女,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
红蝠一怔,道:“你认为我是怕你杀我才把你领到这里,故意编故事为自己开脱?”
意随心道:“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哎!”红蝠叹了口气,走出了房屋。意随心尾随其后,出门前又看了一眼大床,什么都看不见,幔帐的隔离效果很好。
出门后,红蝠郑重道:“你不是问我背后的势力吗?我全都告诉你,然后自尽,只求你相信我所说的是真的,救下屋里的少女们,将她们安顿好。”
“这……”意随心很意外,一时竟无言以对。
红蝠杀手拿出短刃,在手中摩挲着,娓娓道来:“这个新崛起的势力叫赤色山庄,坐落于中夏北冈之中,以整个中夏为敌,目的是让所有人臣服。山庄有三司,三司下设赤红六卫。
“专人司专管抓人,人才也好,美女也罢,反正与抢人有关的事情就归这一司负责。
“专财司负责敛财,一切值钱的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
“专宝司比较特殊,虽是抢夺宝物,却非以值钱为衡量准则,而是以内在价值为主,比如一把绝世好剑,一幅名家画作,甚至一套武功招法,都是这一司的目标。”
意随心听得入神,插语道:“一个山庄就敢于世界为敌?未免有点螳臂当车吧?”
“不要小看赤色山庄。”红蝠苦笑一下,继续道,“六卫的魁首和三司的司长拥有超然的神秘功法,乃绝对的高手,从赤色山庄崛起至今,武斗数百次,罕逢敌手。我红蝠杀手,在杀手界也算有点名气,却仅是六卫之一的恶蝠卫下等杀手三色蝠之一。”
意随心冷笑一声,轻声道:“从未遇到过对手吗?有意思。”
红蝠似乎没听到意随心的话,继续道:“恶蝠卫除了魁首以外,所有人地位平等,魁首安排的任务由本卫中人同时执行,不存在谁带领谁。
“就拿前些日子的屠村事件来说,即使我不参加,悲剧一样会发生。是魁首下的命令,没人能阻止。这样的话,我只能参加,顺便找机会救走一些人。”
意随心问道:“你既然加入赤色山庄,为什么还要背叛他们?”
红蝠苦笑一下,道:“做为一个杀手,树敌无数,想找个避风港而已。只可惜,我的心不够黑暗,接受不了赤色山庄的所做作为。数十年杀手生涯,我不想再闻血腥味,不想再听哀嚎声。”
意随心又问:“既如此,你为什么要杀铁匠?”
红蝠道:“铁匠手里有半块宝玉,专宝司要得到。那名铁匠并非泛泛之辈,据说乃是铸剑鼻祖欧冶一脉的传人,铸术超然,魁首派我来杀人取玉。
“但他不知,我与铁匠早就相识。我并没有杀铁匠,他只是假死而已,对他来说捡来的玉石不值得用命固守。
“可惜,我以宝玉换得好友一命,却招来了杀身之祸,魁首知道了我救人的事,派人杀我,我打退了一波杀手之后,在海逸镇躲了起来。
“今天你来到海逸镇,街边恶汉中都是我的人,有人来通知我,我还以为是赤色山庄派来杀我的人,这才与你一战,试探内情。”
“难怪!”意随心思索片刻,“是什么样的宝玉?”
红蝠把手中短刃递给意随心,道:“铁匠说另外的半块铸在了这件兵器中,我感受不到有什么异样。”
意随心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整件兵器的外形是一具骷髅,骷髅头张着嘴,嘴中有一小块红色突起,造型上诡异神秘,刃身由骷髅双手托起来,由夹心锻打工艺融入了很多种材质,锋利异常,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
据意随心所知,欧冶一脉现归属于匠祖天工门,不明白海逸镇怎么会有散落的分支。
意随心抚摸着骷髅嘴中的突起,这应该就是那半块玉露在外面的部分,可以断定玉是红色的。
就在此时,一股沛然魔力从短刃中泛出。
意随心体内的异力受到牵引,由手中流出,被短刃所吸收。
虽然吸收的不多,但能感觉到体力在迅速流失。
“这是?”意随心吃了一惊,急忙甩手把短刃扔在地上。
红蝠也感到奇怪,将短刃捡起来,疑惑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现象。”
意随心已知晓原因,但不能对红蝠说,不在同一高度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赤色山庄急于得到这种妖玉,其目的昭然若揭。
红蝠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就请为我收尸。”言罢,举起短刃就向自己脖子抹去。
接着,手腕一麻,短刃掉在地上。根本没看清意随心的动作。
意随心未理会红蝠,将目光投向天际,似在聆听什么。
“喂!”红蝠不明所以,叫了一声。
意随心收回目光,平视红蝠,道:“留着你的命,保护好短刃的玉,照看好屋内的人,待我解决你眼前的敌人之后,再安排人过来接她们。”
红蝠一愣:“眼前的敌人?”
意随心眼一凛,沉声道:“恶蝠爪牙来杀你了。”言罢,身体一转,散做漫天金沙,飘向远方。
“少侠,你叫什么名字?”红蝠对着空中大喊。
“碧波流云,意随心。”虚空中传来一声回答,声音浩浩荡荡,产生数道回音,与金沙一起,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大院围墙下方缝隙塞进来一张纸,是街边恶汉给红蝠通风报信,刚才意随心来时也发生过相同的一幕,这位报信者善奔跑,一里地的距离仅在弹指之间,专门给红蝠送信。
红蝠将纸捡起,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似丢了魂儿一样向后退了几步,坐到地上。
沉默片刻,忽然开怀大笑,笑得手舞足蹈,捶胸顿足。
信上的内容是:红蝠老大,有人找你,衣着和你相同,带了不少人,气势汹汹,你要当心。
通过信的内容,红蝠知道是蓝蝠杀手或黄蝠杀手其中一个奉命来杀他了,对此并不吃惊。
他之所以一脸惊恐,源于意随心未出院墙便知悉了一里以外的事情,其能力着实令人胆寒。
他之所以笑,是真正的开心,源于看到了希望,一个能和赤色山庄抗衡的高手现世了。
同时,红蝠也对命运产生了疑问。
三十几年杀手生涯,杀人不计其数,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多少亲人阴阳相隔,诸多过错,一场善行就能拟补吗?
欠下的血债,不用偿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