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夏南方,是一处西东走势巍峨山脉,群岭起伏,绵延万里,形如蛟龙跃天,势若麒麟下山,地形复杂多变,人们称其为南岭。
此山脉西起环机台,东至火炀漠,途经南岭群山、百岫峰、观樱谷、卧佛山等地,其长度占据中夏版图整体宽度的三分之一,鲜有人翻越此岭。
喙山,乃南岭群山之一。
此山周围的山峰皆矮,且草木繁茂。唯独喙山高耸入云,山顶尖锐,形如三角。
山体由无数嶙峋狰狞的石头组成,最高的树木不过一丈,草类中以黑藓为主。
空气中终年充斥着浓烈的无名怨气,受此影响,山中动植物皆妖化食人,普通人不敢来此。
喙山深处,有一片竹林,青竹繁茂,均长至十几丈高,竹根处的新笋渐露头角,竹枝微摇,竹叶窸窣,与喙山别处的凶险环境截然不同。
竹林中心是一座竹制小屋,共七间,主卧厅堂、厢房偏阁一应俱全,竹屋门前有五阶台阶,通往一条由卵石铺成的羊肠小路。
竹屋正门左侧是一个竹栅栏围成的小花园,里面放了一些稀有的绿色卵石,其内只种了一棵植物,笔直的茎干上没有任何叶子,最上方开着两叶白色花。
正门右侧是一个圆形石桌,上面铺着圆竹席,下方四把竹椅,皆由细青竹编织而成。
竹椅上坐着一名少女,年纪约十八岁左右,眉清目秀,一头金黄色长发,头上插着两颗竹叶形状的金属饰品,身穿青黄相间绫罗霓裳,其上绣有少许金色竹叶。
时已深夜,天际中流云散开,新月泛出洁白光华,星辰闪耀,似在鸟瞰人间琐事。
少女单手托腮,眉头微蹙,伏在石桌上低声叹息,明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桌上的茶杯,时而咳嗽几声。
夜风起,闻得佳人叹。茶已冷,何事系心间?
少女旁边站着一位婢女,伶俐可人,轻声劝道:“小姐,您还好吧?夜深了,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屋歇着吧!”
少女摆了摆手,道:“篁儿,我没事!”
篁儿道:“小姐,您身子的疾患,就真的治不好吗?”
少女苦笑道:“久居喙山听竹林,受山中怨气侵染,深入光元,清浊竹印中的浊印便是因这种怨气而生。没法医治,我也不打算医治,听天由命吧!”言罢,长叹了一口气。
“小姐,您别难过了,是篁儿的错,不该提起这茬儿。”
少女摇了摇头,道:“要说有错,也是我师父的错,把我带来这山上,取名叶阡影,养了五年就撒手不管了,只给了一本破书和一颗十几年不开花的种子,还说花开之日方可谈情说爱,否则痛苦终生。
“呵呵……爱情这种东西,是想有就能有的吗?一个小姑娘在这座妖兽横行的山上生存得多么艰难先不说,就说我十四岁光技有成,下山后更是侠名远播,可是,到今日也没见到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异性。
“昨天无叶花开了,有什么其它变化吗?山中怨气还不是一直折磨我。这个预言真可笑!”
“小姐,这……缘分天注定……也许……”篁儿不知该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师父的行为很荒唐,发发牢骚而已。”叶阡影又咳嗽了几声,“怎么没看到笋儿?”
“哦!笋儿去山脚采地菇了,说要给小姐熬汤!”
忽然,大地一颤,山中传出刺耳的嚎叫声,随后一群飞鸟慌乱地飞起。
“是蝮蛟的叫声!”篁儿惊呼,“山脚……那笋儿?”
就在这时,前方空地冒出一股青烟,眨眼间便消散,出现一名和篁儿长相差不多的婢女,她半伏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有很多伤口,汩汩流出绿色汁液,身体忽明忽暗,在实体与透明之间闪烁。
“笋儿……”叶阡影急忙冲了过去,蹲下身查看竹婢伤势。
笋儿大口喘着气,虚弱地说道:“小姐……有人进入喙山……在山脚杀了守山兽蝮蛟,我想阻止他们,结果……结果……”一张嘴,吐出一口绿汁。
“妖灵受损!”叶阡影转头道,“篁儿,赶紧带她去养灵泉!”
篁儿应了一声,上前扶起笋儿,施展竹妖秘术,化作一股青烟消失。
叶阡影站起来,清澈的明眸中出现一丝浑浊,身体一转,散作漫天金光,向山脚下飘去。
山下一队红袍人正四处搜寻,有人道:“消息是不是有误?这山里全都是妖怪,哪有小偷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荒山野岭瞎转悠,搞不好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有人回道:“别啰嗦了,让魁首听到你就完了。”
那人道:“不是我不愿意干活,刚才那个怪兽多恐怖啊,要是再来一个,咱们铁定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有人回道:“放心,魁首厉害着呢,再来也不怕。”
在这队人不远处的山石上,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穿着暗红色锦袍,后面绣有蚂蚁图案,褐色的头发束起,有一缕垂下挡住右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注视着下方那群搜寻的人。
突然,地表一颤,无数竹刺升起,一半的红袍人被挂在了竹尖上,基本上都被竹子穿透身体,鲜血淋漓,死相惨不忍睹。
活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波竹刺来到,又死了一批。
竖起的竹子散做气雾,消散于空气中,挂着的尸体掉落地上,除了活人变死人以外,环境并没有任何变化。
山石上的男人大惊失色,忙喊道:“不想死的都到石头上面来!”
红袍人都吓傻了,不顾一切地往石头上爬。
“杀我守山兽,伤我竹婢,青竹丹心叶阡影的愤怒,你们得用死亡来承受!”人未至,声先出,清冷悦耳,犹如银铃一般,寒气十足,由耳入心,让人心惊胆战。
红袍男人心知来者不善,屏息凝神,咬牙道:“赤色山庄弹蚁卫魁首罗永昶,领教你的能力。”
金芒凝聚,乍现一人,叶阡影脸色阴沉,衣袂随风飘起,催动光元,光技异力在周身流转,欲杀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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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翎山荫源秀涧,意随心听得有人叫他名字,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始终没看到人。
“意随心!”又一声呼唤。
意随心对着空气道:“不知阁下在何处?”
“我在你腰间的玉中!”
意随心一愣,忙低头查看,腰间玉石光芒刺眼,不解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玉中?”
“我是一个游走四方的闲人,你就叫我太游闲者吧!活的时间太长,肉体已灭,只得以精魂形态游走,那日偶遇此玉,便附着其上,被你捡了回来。”
“嗯?”意随心惊疑一声,“既然我捡玉时你已经存在,为何现在才与我对话?”
“之前你一直在翎山,没有任何做为,我自不必出现。昨日你初出翎山便手刃数十人,杀业太重,我特来指点你。”
“呵!”意随心冷笑,“你看到我杀人,却没看到我杀的那些人都是嗜杀成性的暴徒吗?”
“看到了,但侠者须以度化为主,而非是杀戮。”
“度化?”意随心不屑道,“你说的是佛者,不是侠者。侠者,以诛恶止乱为己任,对于暴徒,无需留情。”
“赤色山庄危害中夏,你要想诛恶止乱,光靠武力是不够的,得联合更多的人,智取为上。”
意随心道:“智取,乃弱小无能之人所为。武力能解决的事,何须多此一举?”
“哎!罢了。你心高气傲,我无法指点你,告辞!”言罢,意随心腰间玉石中竟飞出一道白色幽光,升空后聚为一点,向远方飞走,余音回荡,“此玉名为琼瑛,送你了!”
意随心看着太游闲者离开,自语道:“我连你是正是邪都不知道,怎么会轻信你的话?”说着,拿起琼瑛玉看了看,冷笑道,“这玉本来就是我的,何以言送?”
这时,李大暇趴在碧水阁窗户上,喊道:“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
意随心走近,道:“没事,睡觉吧!”
李大暇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见到红蝠杀手之后,我怎么让他信任我?”
意随心想了想,道:“你通过海逸镇木屋床上的密道进入红蝠藏身处,然后把手中的星侠冷锋给他看,再把我杀蓝蝠、伤黄蝠的事说一遍,他就会相信你。”
李大暇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意随心点了点头。
这是必然的,星侠冷锋就是黄蝠杀手的蝠牙戮,红蝠杀手自然认得。杀蓝蝠的事有海逸镇恶汉作证。能同时知道两件事,还了解红蝠的密道,除了意随心本人,就只有意随心所派之人了。
夜更深沉,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此刻过后,便是黎明。
意随心躺在碧水阁卧室的床上,透过窗户看到天上新月,满脑子都是赤色山庄,他无法忘记无辜的百姓被残忍杀害时的眼神,彷徨、无助、惊恐。
尤其是村落市集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为了躲避爆炸,将孩子护在身下,结果炸死了妇女,孩子也未能幸免,在妇女身下被活活闷死。虽然制造爆炸的徐裁师已经付出代价,可这仅是特例,赤色山庄不除,袭击还会继续,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亡。
意随心下定决心,明天李大暇走后,他就去赤色山庄走一趟,能杀多少杀多少,最好把整座山庄夷为平地。
外面碧波亭中,无叶花上方出现一个白色光点,散发幽光,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心除恶送魂走,血沾本性不知忧,枉顾命劫罪业祸,注定水往低处流。意随心,你的一生没你想的那么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