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曲州城里说得最多的就是长安街。
长安街是什么地方?
你若是这样问,路人会跟你说——
“长安街啊——是一个传说。”
听闻,闭街十日,仿佛一夜之间换了面貌。房子依旧是原来的房子,街道还是那个街道,只是十里长廊回旋,亭台楼阁皆被洗刷一新,因地制宜,各抱地势,成就了风情迥然却又谐调的长安街。每一间店都与长廊相接,无论晴雨,只要入了长安街,便可不湿衣角的随意逛完所有的店铺。说是店铺,倒不如说是深苑府宅,一入里,不知纵深几许。曲径通幽处,不知天上人间;旖旎风情处,不知今夕何夕。
长安街两端入口处专门用于停放车马的地方车如水马如龙,长安街日进斗金。
夜昕美美的坐在沿街的茶楼的顶层,看着那些衣着不凡的客人来来往往的,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说起这长安街,夜昕自豪得把眼睛都往天上瞟了,实在太成功了。她把从凤烟落那里榨来的钱基本上全数投在长安街的投资上了,努力打造的江南第一街正在逐渐的声名远播。
她在进行一番市场调查后发现所有的店铺都是零散的,于是筹划了吃穿用度一条龙的服务行业,就连嫖也算上了,每间店单独成店,又可以和其他店相辅相成互通有无,实在妙极,入了里面基本所需都可以解决,简直是一劳永逸。
想当初垠穹嘲笑她小孩儿心理,只图方便,哪有人愿意来花钱的。夜昕不服气的一撅嘴,撂下话,必定日进斗金,否则她答应她一个要求。
古代不都是讲要求的嘛,反正到时候要是不挣钱她差不多就啥也没有了,叫一个玩完,要要求有屁用。倒是垠穹竟然好像很高兴似的应了下来,积极的跑起腿来。
她三天三夜没合眼,顶着熊猫眼把街面转了不下百圈,带着一帮能工巧匠,指点山河(假山小溪),唾沫横飞,总算弄明白了。
后来却在起名字的时候出问题了,脑袋打结似的,愣是想不出一个好名字,不得不把李白他老人家的名诗滤一遍,可愣是没记得几首。倒是有一句还好: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某羽⊙﹏⊙b汗,中间隔了好几句呢!)
暗想长安好啊,长安不错,就叫长安街!美人如花隔云端就贴切了!可不就是让你看的着吃不着么?要的就是这感觉!若即若离,让你长相思,然后天天往长安街跑!于是一兴奋,街道两头来了一个名家手笔,大笔一挥——长安街!
垠穹的理解也还过意得去,长安嘛,做生意的自然是希望平安一点,和气生财嘛,倒也没意见。古月华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估计就是叫茅房街她也只是微微动一下眼珠子。所以,伟大的长安街就这么产生了。
然后又以“只收千分之一的佣金”为利诱成功的弄到了江南凤家的绸缎经营权,凤家绸缎向来只是自己销售的,就凭这番特殊,那也够很多人来攀比了。余下的事情就是等着名声大噪,然后纷纷前来了。
夜昕越想眼睛越热烈,钱啊!
有了钱就可进行夜华阁的漂白事业了,先去做很多善事,弄个正道的好名声,把武林的兄弟们哄好了自然就好混了,武林圣裁那帮吃饱了撑着的人自然也不会再追杀了,就可以逍遥快活了!
“主子。”清风明月站在门口。
夜昕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主子,穹小姐,她——”
嗖的一声,话还没说完,夜昕已经不见了踪影。
话还得从那日夜昕被虫子吓晕了开始说起。话说垠穹对于夜昕怕虫子的事深以为耻,江湖中人风餐露宿是常事,在野外哪有不遇着虫子的。于是决定要以毒攻毒让夜昕习惯虫子,不仅是虫子,还有野外的东西,比如蛇,蜘蛛,等等,都得习惯。
于是“垠穹”这两个字成了夜昕的噩梦,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中的任何一个,她的动作竟能比思绪快一步,本能的逃得远远的。
呼呼的逃了一路,到了人烟稀少处才停了下来。回首来时路,黄土飞兮尘飞扬,两条腿的,四条腿的,都见不着了,夜昕的心彻底放回肚子。
暗自委屈的瘪了瘪嘴,咱不就怕虫子么?那是因为心里有阴影,怎么能这样治病呢!万恶的旧社会啊!
转头看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不禁愕然,原来已经到了南山下,佛门净地自然可惜放心歇息。于是夜昕飞上一棵小树上休息了一会儿。休息完了,闲来无事,索性往庙里去给倾城的灵位上点香。
于是潇洒的笑了笑,举步往南山小庙去了。
夜昕上香出来也不敢回长安街,更不敢回倾城庄,于是只得无奈的在小庙旁徘徊起来。蹭着蹭着就进了后山。忽的想起那日偶然遇见的男子,眼前一亮,蹭蹭的往山涧去了。
“了尘哥哥,你有没有喜欢过人?”少年一身红衣似火,神情里带着淡淡的忧郁,灿若星辰的墨瞳里也没了往日的风采。红枫如醉,飘落一地,院前的菊花也黯淡了下来,只有那一袭红衣与枫叶同舞。
被唤为了尘的男子自篱笆中抬起头来,浅浅一笑,道:“枫儿难道有了喜欢的人?两月不见,枫儿已经情窦初开了。”
狭长的凤眸因笑意微微眯了起来,了尘一脸宠溺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情窦初开啊,对他来说早已年代久远,已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可他分明只过了弱冠之年啊。如何的,竟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老得,再多的繁华不能让心起涟漪,岁月亘久也无法撼动沧桑……
竹颜枫闻言甩了甩红色的袖袍,撅嘴道:“了尘哥哥,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
半年前竹颜枫来此间为已经故去的娘亲上香,然后遇见了一身淡雅的墨色的了尘。原也觉得自己算是俊俏少年了,竟不想还有这般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当时便愣住了。然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明明美得令人窒息却有一层浓浓的悲伤晕染的大哥哥。
了尘是要出家的,只是寺里的住持说他执念未去,尚眷念凡尘,所以没出成,然后到了这山涧搭了草屋。自那以后,竹颜枫总时不时的往这里跑。
“好好,说正经的。”了尘放下手中的清菊,理了理袖袍,然后起身走到屋前的廊上,与他并肩而坐,“枫儿要说什么?”
“我,我——”竹颜枫微微红了红脸,然后用风吹就会散的声音说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很好啊。”了尘笑了笑。
“可是她的名声很坏,表姐和爹爹都不答应。”竹颜枫有些黯然的伸着脚用靴子的后跟轻轻的叩着走廊的墙。
“那她人很坏吗?”了尘说着起身从屋内取出了素琴,伸手调了调音。无事时以琴自娱。
“嗯,人也很坏,简直坏死了!”竹颜枫一想起她竟然为了表姐的钱和自己绝交,就气的得咬牙切齿。
“哦?”了尘抬头看着他头发竖立,一脸愤怒的生动表情,暗叹自己真的已经很老了,什么时候失去了这样的活力?
“她竟然为了表姐的钱,要和我绝交!虽说表姐也有错,可是她怎么能因为钱而和我绝交呢!别人怎么说我也不管,就算人人都说她杀了当今凤后我也可以一笑了之,因为我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可是她怎么能为了钱——”
素琴砰地一声坠地,了尘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了尘哥哥,你怎么了?”竹颜枫正在自顾自的说着,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了尘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倒是把竹颜枫急坏了,手忙脚乱的,“了尘哥哥,你真的没事?”
彼时夜昕一路沿着记忆走了许久才到了篱笆旁,轻叩门扉,“了尘公子在吗?”
了尘闻言一震——真的是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