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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小姑娘伏在冷如霜的怀里,对她的话,丝毫没有反映,安静得象一只熟睡的小猫,软绵绵的身子,仿佛没有一丝气力。

冷如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端过一杯水,柔声说“乖,喝口水吧,一天不进一点食物,你会生病的,生了病,姑姑还怎么送你回墨都呢?”

或许是她温暖的语气,启开了小姑娘紧闭的心门,也或许是墨都两字重新点燃了她生的渴望,小姑娘终于有了反映,先是怯怯地抬眸望了冷如霜一眼,然后,便就着她的手,小心地喝了起来,虽然只喝了几口,但总算没再吐。

冷如霜欣喜地抚顺她额前的乱发,将她搂在怀中“你终于肯接纳姑姑了么?睡吧,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什么都忘记了,从前姑姑伤心难过的时候,就总是这样,睡吧”

“姑姑….也曾伤心难过么?”小姑娘突然怯声声的问了一句,声音清脆得就象山涧的清泉叮咚流过。

冷如霜被她一问,还真的勾起许多伤心的往事,视线不由变得模糊迷离“是呀….姑姑有很多很多伤心难过的事呢,被人伤害,被人抛弃,被迫与自己的孩子分离….好多啊….,不过,姑姑不怕”

“姑姑,我也不怕….,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定…..”小女孩坚定狠冽的语气,一下震得冷如霜目瞪口呆。

“孩子….,姑姑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怎么还想着报仇的事呢?若说报仇…..,你父王曾经差点杀死我呢….,我是不是也该找他报仇?”冷如霜急怒之下,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小姑娘目光一呆,先是怔怔地瞪着冷如霜,片刻,猛地垂下眼帘,将头紧紧拱在冷如霜怀里,从剧烈抖动的双肩,可以看得出,她哭得有多伤心。

冷如霜无声地抚着她的后背,没再说一句安慰的言词,哭吧,从遇难到此时,一天了,她才哭出来,有时哭也是发泄情绪的最好方式。

“呜…..情儿也恨父王,他害死了母妃….”

小姑娘痛哭的低语,令冷如霜更加惊骇,虽然猜不出墨文极与玄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来总是有些曲折,不忍揭孩子的伤疤,又想着两人既然都已死,还论什么得失过错呢?

一念及此,开口轻声劝慰道“小孩子不要理大人的是是非非,总之,你不能忘记,是他们带你来到了人世”

“我宁愿从来没有活过…..”小姑娘小小年纪说出的话,竟似历经了人世沧桑。

冷如霜一阵失神,就象看到一张熟悉的影子,曾经,自己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自己不是也曾象她一样,为父母之间的恩怨,而心有所怨么?

夜已深,小姑娘伏在冷如霜怀中昏昏睡去,睡梦中,不是发出一阵惊骇的抽搐,冷如霜怜惜地抱起她,放在窄小的床上,替她掩好被褥,坐在床边,看着她不稳的睡态,暗自发呆。

如果不是自己生了孩子,会这么博爱吗?或许她是幻想,真的可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吧。

她刚安置好小姑娘,莲宇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因为在湖边,吹了半夜的凉风,他的脸显得有些发青。

不经意间,冷如霜触到他眼神中暗藏的火苗,心,突地一阵急跳,她冲动下做出的决定,只是权益之策,根本没想过会跟他怎么样,特别在看到他已完全被仇恨扭曲之后,就连原本的友情,也在慢慢变淡。

但,自己说出口的事,又如何反悔呢?

盯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只觉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石块。

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她有些发白的面孔,那冰凉的触感,就象一块冰,一下寒到她骨头缝里。她垂着眼帘,勉强压下想要躲开的冲动,急速在脑中想着对策。

“二弟,你真的是二弟么?你真的肯与我在一起了么?”莲宇无从猜测她的心思,梦幻一般轻声低语。

冷如霜,对他而言,一直象镜中花,水中月一样遥不可及,如今,突然成为事实,他只觉有些不敢相信。

他温柔如梦一样飘忽的言语,落入冷如霜耳内,竟不知怎么,令她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前,挡不住的,总是闪动着他疯狂血腥的一面。

当莲宇冰凉的大手,顺着她的脸型,滑向她纤细的脖颈时,她终于忍不住胸中强烈的恶感,闪身站了起来,急步走向门外“大哥,我去方便一下”,声音里的怆惶显而易见。

莲宇满腔的热情一下僵在脸上,转身退回到另一边的小床上,说冷不冷,说怒不怒的神情,在微弱的灯光下,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冷如霜一闪出房门,便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空气中四处散发的湖水湿气,迅速填满她有些缺氧的肺腑,立时缓解了她几欲窒息的憋闷。

可是,她不能一直呆在门外啊,这一夜,该如何渡过呢?她烦闷地在门外不住的来回徘徊,想来想去,一切只能等到将小姑娘送走,才可以翻脸。

目前,她一定要忍….忍….忍…..

理顺了情绪,她慢慢走回房中,赫然看到莲宇竟歪在床上陷入了梦境,那种如释重负的喜悦,令她差点为之欢呼。

一眼看到莲宇嘴角有一条细细的口涎,心情更加愉悦,猜到,莲宇一定为了刺杀墨文极,不知熬了不少夜晚,现在心事一了,自然再也抗不住睡魔巨大的侵袭。

看他睡得那样沉,冷如霜料知,今晚,一定是个平静的夜晚,赶快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吧。

一念及此,忙轻手轻脚吹熄灯,合衣躺在小姑娘的身边,很快,放心地进入梦香。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低低的细语声惊醒。心骤然一紧,屋中除了自己三人,何时会有他人之声呢?而且还是女声。

虽然已醒,她却依然闭着眼,一动不动。尽力保持呼吸均匀,侧耳静听。

“宇哥,大嫂让你速速回去”

“……回去告诉大嫂,一切让她做主吧…..”莲宇疲惫的声音有掩不住的无奈。

“你自已跟大嫂说”女声很冷,能明显感觉得出她心情的不悦。

“月蓉…..”莲宇压着嗓子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隐约的请求。

听到冷如霜恍然醒悟,原来这个女人是温月蓉,而他们口中的大嫂一定是皇后莲氏。

“别叫我….我帮不了你….”温月蓉冷声拒绝,甩门而出。

莲宇一撩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门开启间,钻入屋中一阵凉风,墨文极的女儿情不自禁缩了一下身子,冷如霜替她重新掖了掖被角,然后,也起身下床。

她踮着脚走到门边,慢慢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却猛然看到屋外,莲宇与温月蓉就站在门口,吓得她赶快又掩上房门。

却不放心,将眼趴在门缝处,偷偷静听两人的交谈。

“月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来生,我就是当牛做马也必好好对你….”

莲宇垂着头,不敢与温月蓉对视。

“哼…..,不必了,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我只盼着能早早入地与父母兄长团聚”温月蓉音冷,心更冷。

“你这样说,让我心何以安?月蓉,你就忘了我吧”

“我可以忘了你,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温月蓉沉默了半天,突然幽幽地说出一句。

“什么?你有了?”莲宇大惊失色。

上次与冷如霜在青河分手后,他心情一直很郁闷,伤好后,偶然一次,酒后与温月蓉糊里糊涂地上了床,却没想到,只是偶然的一次,就会令她有孕。

“不用那么大惊小怪,我不会用孩子来纠缠你的,说出来,只是觉得你有权力知道”温月蓉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天太黑,冷如霜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自己却为这一讯息,深深吃惊。

她一直都知道温月蓉喜欢莲宇,却不知,两人竟已到了这种地步,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再与莲宇在一起,先前,做出那样的决定,她以为,痛苦的只是自己一人,现在,看来,她的决定会毁了好几个人。

不行,她得离开,无论怎样,她都得离开。

她悄悄退回饭桌前,用力撕下一段白色的内衣,摊在桌上,一狠心,咬破食指,摸黑写下几个大字“为了孩子,忘记仇恨”

写完,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拍醒小姑娘,小声说“不要出声,来,跟姑姑一起逃出去”

暗夜中,小姑娘眨着象珍珠一样晶莹的双眸,一声不响地从床上爬起来。

两人走到屋后的简易木窗前,冷如霜轻手轻脚将窗子打开,将一把椅子搬到窗下,举起小姑娘,沿着墙壁,将她慢慢顺到窗子,幸好屋子很低,小姑娘落在地下时,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冷如霜也随之攀上窗子,跳了出去。

顿时,屋外冰凉潮湿的风,瞬间吹透了她们全身。

“跑”冷如霜看小姑娘佝着双肩的可怜样,赶忙低声吩咐。

说完,一拉小姑娘的手,沿着湖边快速向远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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