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凡心坐立不安的捧着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王妃，公主来了。”蓝玉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
凡心一抬眼，莞儿的身影就出现在面前，从前她总是笑靥如花，而今日，她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脸带着些许苍白。
莞儿上前来扶着凡心坐下：“嫂嫂有了身孕还瞒着我。”
凡心尴尬的一笑拍拍她的手：“莞儿，不开心吗？”
她摇摇头轻轻靠近凡心的肚子：“嫂嫂，有了孩子你会很开心吗？”
凡心颔首揉揉她的发丝：“嗯，虽然身体经常会疲惫胃口也不好，可是它在肚子里一天天的长大却让我心甘情愿的为它吃这些苦。”
莞儿呵呵的笑着：“真好，只不过我可能没有机会看到它出生了吧。”
凡心心中咯噔一声：“莞儿，你...”
“我答应王兄要去凤月国了。”她淡淡的开口，脸上无法遮掩那样的悲伤，她将头靠在凡心的肩上，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凡心只大她五岁，可对她而言像母亲一样的慈爱温和，让她不止一次的想起过世的怡妃。“快要走了，我想来看看你，看看这个孩子。”
凡心伸手抱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平日里的巧舌如簧今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隐藏心思用生命去欢笑总让她想起凌晟，想起昙花，耗尽一生的时间去飞蛾扑火，从前她总觉得自己的灾难已经够苦够重，可后来她认识的人多了才发现原来上天对谁都没有真正的宽待过。
“嫂嫂，你离开家乡到漠北来会不会举得孤独害怕？”莞儿抬头认真的问道。
凡心摇摇头：“我的家乡已经没有我放心不下的人了，而漠北有你王兄，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别说是为了他离乡背井就算没了这条命我也无怨无悔的。”
莞儿苦下脸来：“真糟糕，我和你刚好相反，所有放不下，爱着的人都在这儿。凤月国对我来说陌生恐怖，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继续这样笑下去。”
“莞儿你在害怕？怕什么呢？”
“什么都怕，怕皇上他会很讨厌我，怕大家都不喜欢我，怕晚上一个人睡，怕见不到王兄和磊哥哥，还有嫂嫂和这个小宝宝...那里的一切都让我不安，我真的好怕。”她抿抿唇委屈地说。
“可你还是选择去了，没有任何人逼你你还是去了。”
莞儿颔首：“我想为我爱的人做些什么，我想为哺育我的这片热土做些什么，这样让我充实一些也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
凡心忽然笑开：“莞儿，你的笑容就是价值，你不知道吗，所有人都会因为你得笑容而感激这个世界的美好，那么纯真那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那我就不再多做挽留了。凤月国对你而言是陌生的国度可对你怜惜母妃而说却是连死亡也回不去的家乡。她当初也和你一样跋山涉水独自一人嫁给了你的父王，你看，她多勇敢。”
“怜惜姨娘...那个在王兄心里有着重要地位的女人，真羡慕她居然是王兄的母妃...能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凡心姐姐，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很骄傲很自豪呢？”
凡心点点头：“当然啊，凤月国是你王兄一半的家乡，你把那里当成是你自己的家，我不会离开你，你王兄也不会，诺大的皇宫里还有怜惜母妃的气息，你不会孤单的，我们大家都在陪你，漠北的臣民都看着你在感激你为他们做的一切。”
莞儿轻轻的笑了：“嫂嫂，你永远能将人说服，像王兄说的那样，你总是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东西，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还有你的磊哥哥，去和他道别吧。”
莞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收回：“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凡心遥望远处：“虽然这样说很残忍，可确实真实的，你们再见面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
逗留三日时间还是一点一点的过去，莞儿并没有被留住，玉旻轩和凡心一直将她送出关外才回头，二人心中全是落寞，全然不知走向未来的莞儿已经哭红了双眼。
“别担心了。”马车里凡心抚上玉旻轩有些冰凉的大手。
他勉强一笑：“人总会有些情绪，在所难免的。”
凡心靠在他肩上：“可人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莞儿已经走了，你该朝前看了。”
玉旻轩勾起唇角：“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我，你也太狠心了吧。”
“随你怎么说，总之你再怎么想下一刻莞儿也不会飞回到你面前，就算她下一秒就站在你面前了漠北和凤月国的问题也解决不了。”凡心说的淡然，捞起一颗蜜饯放入嘴中。
“心儿，我是不是做错了呢？莞儿是我的妹妹，是我最珍惜的亲人，我用她的幸福做赌注去换漠北日后的太平，是不是太自私了呢？”他淡淡的问出口，眉头却紧紧的锁住。
凡心停下手里的活动叹了口气：“你不也为了漠北日后的太平娶了云末吗？不是也拿自己的幸福在做赌注吗？不一样的是你没了云末不会如何，可莞儿失去凤墨焱的怜爱却会寸步难行。”
玉旻轩心里一紧，紧紧的握上凡心的手：“心儿，告诉我，我这么做是对的。”
看出他心中挣扎的痛，凡心不由得跟着蹙眉：“这是莞儿自己的选择。”
“你那天说要我去问她心底的意愿，可很明显，她虽然心甘情愿嫁去凤月国可是她的整颗心都留在漠北，这不是她心底的意思...”他不是恨，不是悔，只是无奈，作为一个兄长不能保护好自己柔弱的妹妹的一种深刻的侮辱和无奈！
“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心甘情愿的做自己心里不愿意的事情，譬如四年前我离开王府，我心底深处是舍不得你可我非走不可，如果那个时候我妥协了，留下了，或许日子会好过很多，或许平淡很多，可咱们之间的爱情再也没有激情只剩空壳而已，如果让你选你会怎么选呢？”
玉旻轩摇摇头：“莞儿和你不一样，你那么坚强...”
凡心苦笑：“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脆弱的人也有坚强的时候。莞儿在你的保护下长大，性格纯真善良，宫里上上下下都对她疼爱有加，她从未受过半丝委屈流过一颗泪珠，这样的生活看似很美满可不一定是对她好的。有滋有味的生活应该是经历过苦难经历过挫折的人生，有过欢笑有过泪水那才完整，你总是担心莞儿，什么事都为她扛着，她不离开你就永远无法独当一面，你也有护不住她的一日，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
“所以我想将她嫁给祁磊，祁磊一定会替我好好保护莞儿的，她那么柔弱，我简直无法想像她一个人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要如何过活，凤墨焱虐待她了怎么办？心儿，我越想越后悔...”他的面色中带出一丝焦急和不安。
凡心抵住他的额头：“莞儿有莞儿的人生，你不能一辈子将她护在羽翼下替她避开那些属于她的经历，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虽然我能理解你爱护她的心意，可是如果你不放开她她就永远体会不到另一种生活。”
“心儿，你总是这么狠心...”他呢喃开口，“我看的出你和莞儿的感情也很好，可是她走了你似乎一点儿也没伤心没难过，难怪你当初恨得下心来离开我。”
凡心心里一颤，轻轻转过身朝帘外望去，眼中一片迷离。
玉旻轩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轻轻搂了她入怀：“怎么了？”
“我在你心里果然这么狠心吗？”她轻声问去，止不住心头的酸意，“我只不过想一直朝前看，我只不过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中，这样有错吗？”
玉旻轩怜爱的吻上她的面颊：“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凡心不悦的扭头看他。
玉旻轩一愣，咧嘴笑出声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凡心心中气不过，每次他只要这样笑出来她就没办法再生他的气了，这个男人简直是她的克星！
“人家都说孕妇的脾气大，我看是没错。”他狭促的开起她的玩笑，“咱们这么多年我若不知道你的心思岂不是太混帐了？你总是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压在心底，舍不得将难过的一面漏给我看怕我担心怕我跟着你一起难过，夜半无人的时候又一个人偷偷起来抹眼泪，可我不一样，死过一次以后我喜欢什么事都同你说，凡心，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每分每秒咱们都可能会离开，我必须珍稀这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答应过你什么都要同你分担，所以莞儿的事情我没有瞒你，所以我的难过我的恐惧你都能看得清楚，这是我承诺给你的话。”
凡心微微叹息：“为什么总觉得你最近这么不开心呢？总是去想咱们会分开。”
“我若和你天涯海角的在外当个教书先生当然不怕，可我在最顶峰，还把你一同扯了上来，要怎么告诉你我心里的恐惧...”
凡心紧紧的依偎着他：“你怕死吗？”
玉旻轩轻轻摇头：“我只是怕和你分开。”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个孩子以后我越来越不害怕这些，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他一旦出生我就真真正正能和你生死与共了。”她说的认真，一字一句刻进玉旻轩的心底。
他忽然展颜一笑对着窗外说：“你看，咱们出关了。”
凡心一愣：“不回宫吗？”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惟儿和凌晟吗？他们都在京城，咱们现在就去瞧瞧他们。”他咧嘴一笑，全是宠溺。
凡心激动的回身紧紧抱着他：“旻...”
“为了你，只是为了你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