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
凡心独自一人牵了乌雪出了城门，她没有带上那块玉却将玉旻轩心爱的坐骑带了出来。环顾四周，这里有太多太多和玉旻轩有关的回忆。她和玉旻轩的一切，从十六岁初次见他到今天她又一次的选择离去。
凡心苦笑着牵了乌雪渐渐远离。她知道生活从来就不容易，可是没想过这么艰难。上苍真的很残忍，她和玉旻轩眼看就要修得正果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不怨不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过后她真的已经学会淡然，学会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这段属于她和玉旻轩两人的故事。
呵呵，事到如今还是走到这一步，白白牺牲了那个已然九个月大的孩子，凡心心里一酸痛到抽搐。罢，抛去前尘往事痛痛快快活一回。
“女先生，我们来了。”一对小女孩儿笑眯眯的走进书屋。
凡心温柔的一笑：“又是你们来的最早？”
二人点点头，乖巧的掏出书卷坐回自己的屋子里。
棠绫山上一间清简却不失书卷香味的居所赫然伫立，简单的竹子搭出来的房屋被主人刻上倾心院三个大字。
“今日我们学冯延巳的《长命女》。”
“好。”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凡心清亮的声音响于山涧。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孩童天真的声音跟着响起。
凡心轻轻迈步：“再拜陈三愿。”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凡心略微一停，接着开口：“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一个模样灵巧的女娃举了手：“女先生，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呢？”
凡心微微笑起，这是她年幼时很爱的一首词：“这首词是写夫妻祝酒陈愿，地久天长，永不分离，用来描绘爱情的美好。类似的词句还有许多，例如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又比如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还有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淘气的女娃又再次举手：“女先生，爱情这样美好你有没有亲身体会啊？”
一句话问出，凡心红了脸颊：“你们尽淘气，还不好好念？明日要是谁要背不下来我可要罚了。”说着卷了珠帘回到屋内。
心境久久不能平缓，她提笔在白润的宣纸上书写：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笔墨停住，一刻墨珠落下，沾湿了宣纸，如同泪一般晕开。
稍沾墨，提笔继续：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她苦笑，如今的一言一行竟然都逃不开他。
“原来你做女先生就为教学生这些情爱。”
低哑的声音响起，凡心惊愕的抬头，立刻转身。
玉旻轩好不自在坐在桌边独自剥下一颗紫甸甸的葡萄塞入嘴里，唇边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般逍遥自在。
“你...”凡心背靠桌案，惊的说不出话来。
玉旻轩敛了微笑起身朝她走去，笔墨在手，他豪迈的在空白处接着写下：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待诗词写罢，凡心却轻轻的笑开，分隔两地数月他依旧懂得她的，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安心？
十指相握，他们心心相通的搂抱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凡心开口轻轻的问去。
玉旻轩勾起一丝微笑：“你带着我的心一起走了，我如何不知你在哪儿？”
紧紧的靠在他怀里，心跳的声音充斥着耳廊，她的心渐渐安宁。
“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玉旻轩细细的问去。
凡心点点头，纵然山高水长的日子叫她远离了纷争，可远离的还有他。并不只是她虏获了他的心而已。长相思，摧心肝的也不只是他而已。
凤眼细细的眯起，玉旻轩忽然微微弯身将凡心打横抱起朝云丝床榻走去。
凡心愕然的瞪大眸子：“你做什么！？”
“做什么？”他笑的邪魅，“不做什么，只是教你如何补偿我这几个月的亏欠。”
“不行。”凡心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
玉旻轩冷下眸子不悦的开口：“不行也得行！”
凡心急了抵住他的胸膛：“真的不行...”
话音被玉旻轩尽数吞下，他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告诉她分开的这几个月他是如何度过的，没有她的每一日都度日如年，催他老去。他埋首在凡心带着微香的发丝里。
“旻...快停下...”
她无助的抵抗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调情而已，玉旻轩不管不顾的一次次占有，他必须真切的感受到她是存在的！
屋外点滴的下着缠绵的细雨，敲打在竹篙上的声音格外动听，凡心撅着嘴不悦的看着还在熟睡的男人，转眼被他蹙起的眉扰了心事。素手伸出，她轻轻抚开他的眉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变，熟睡的时候依旧会被梦靥惊扰。
至于梦魇中到底是什么她自己心里该是有数。
俯身，凡心轻轻吻上他的眉心，她想要独一无二的爱情，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她想要他。每一件都珍贵无比，是否太过贪心？
“胡想什么？”玉旻轩不悦的开口，伸手将她搂入怀中，重新闭上眼睛。
这一回她不再挣扎，这个男人是她命中无法逃开的人，天涯海角，他一定会抓自己回去的。她顺从的摇摇头：“谁胡想了。”
“从七年前开始你就这样，猜忌我是京城浪子势必不会对一个女子专情所以不肯对我敞开心扉，待看到我其实可以专一又去想我会专一的人一定不是你这样平凡的女子，等到我明明白白告诉我爱你了之后你竟然还怀疑我，独自离家。逃匿三年，被我抓了回来还不从我，非逼得我以死明志你才肯原谅我，这回，你更是不可饶恕，事先不同我商量就擅作主张拿了我们的骨肉。心儿，你是上天派来折腾我的吗？”
“我有机会跟你商量吗？”她喃喃开口，提到孩子，她依旧心痛。并非只是母爱使然，也有对丈夫刻骨铭心的爱意。
玉旻轩重重的吻上她光洁的额头：“我是你的男人！谁准你不同我商量就为我付出了？还用了那么重的代价。”
凡心苦笑：“我不像你，我答应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大婚那日我告诉过你的话，你不记得了吧。”
“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玉旻轩低嘎的在她耳畔呢喃。
“那你自己说过的话呢？还记得吗？”
阖上双目，仿若回到那个明媚的夜晚，玉旻轩柔声开口：“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红了眼眶，凡心敲打上他的胸膛：“原来你只是在说白话，明明都记得的...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莫相识。”
玉旻轩幽幽叹了口气揉了揉她温顺的青丝：“心儿，你悔了？”
“我倒希望自己是悔了。”凡心没了挣扎，轻巧的说着，心里涌出阵阵酸楚。
玉旻轩更紧的搂着她：“多久才见一次，你只肯提这些吗？”
凡心没了话，低眉顺眼带出一丝小女人的妩媚。
玉旻轩捻了她耳畔的发丝细细的望着她，是谁说她暗淡无光平淡无奇？容貌不过皮囊，她那颗犹如凡尘仙子的七窍玲珑心，世间仅此一颗，他玉旻轩何其有幸。俯身，他轻轻吻上她的面颊，呼吸慢慢深沉。
凡心心里有了知觉慌乱中抵住他：“你...”只一个字她便红了脸颊，夫妻这么多年，她依旧皮薄。
“我如何？”他低嘎的一笑，依旧是街上混混的模样。
凡心撇了嘴：“你很奇怪。”
玉旻轩瞪大眸子：“做丈夫宠幸妻子这叫奇怪？此话一出奇怪的人是你才对。”他不管不顾搂了她享受着怀里的温香暖玉。
“你到底想做什么？”几次三番都问不出缘由，凡心不肯再让他轻易得逞。
玉旻轩收了玩笑认真的瞧着她细致中显出些憔悴的眉眼：“我想来陪你，山高水长云淡风轻的过日子。”
凡心一愣苦笑出声：“你又在哄我，总是许些不得兑现的承诺可有意思？”
心头一愁，玉旻轩依旧不听她劝俯身亲吻。
凡心没了挣扎的意思，心里渐渐凉开，罢，他是怎样的人，该做怎样的人她不是早就明白了清楚了吗？当初都没有计较，现在还挣扎些什么呢？到底是深爱着的人。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又谁料、朝云飞亦散。天易老，恨难酬。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凡心闭上双眼，任他在她体内激起阵阵波澜，纵有此刻的温馨甜蜜，她亦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