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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些寂寞微不足道

寂寞和孤独,是我们这个网络时代年轻人的通病。在地铁里,有的人塞着耳机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有的人用手指点着手机上毫无营养的游戏,还有的人抱着各种电子设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恍然,青春就这样疾驰而过,下一站,名字叫作终点。

在遇见陈珂之前,黎伟对兵的印象都伴随着“乐观”、“刚毅”、“强壮”这样的字眼,然而,当他在进藏的火车上看到陈珂时,这些形容词显然都失去了用武之地。陈珂并不像一般的兵那样健壮,他整个人瘦瘦的、黑黑的,表情也比较木讷,要不是那身干净的军装表明了身份,黎伟压根就不会注意到他。

一路上,陈珂紧紧抿着嘴唇,仿佛和火车融为一体。出于一个记者的职业习惯,黎伟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便主动和陈珂攀谈起来。本来陈珂还比较拘束,得知黎伟是记者,陈珂眼里闪过一丝微光,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真希望你们记者多去去我们那里,”陈珂带着一点渴望对黎伟说,“我们那里,实在太寂寞了。”

原来,陈珂是一个哨兵,他们的哨所在海拔4000米的青藏高原上,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有的只是延绵的雪山……陈珂刚结束探亲假,准备开始第二年的哨兵生活。

“苦吗?”黎伟想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个有点残忍的问题。

“苦!”陈珂倒是毫不犹豫,“但最令人绝望的是那种孤独感!那里根本没人会去,上次有个报社记者去采访过一次,临走时那个记者说每个月给10万,他也不愿留下来。”

“那你怎么坚持下来的?”黎伟问道。

“还能怎么样?习惯了呗。”陈珂叹了口气,“我们的班长常跟我说:‘打发寂寞最好的方法,不是用寂寞对抗寂寞,而是找到祛除寂寞的爱好。’”

说到班长,陈珂蓦然显出一丝难过的神情。后来的长谈里,黎伟渐渐知道了陈珂的哨所生活,也了解了他口中的那个班长。

陈珂的班长叫吴刚,当初,陈珂初来哨所,望着延绵不尽的雪山和孤零零的哨所,顿感绝望。吴刚一眼看出了陈珂的孤独无奈,想到自己初来哨所的心情,便关切地问:“你有啥爱好没有?”

陈珂挠了挠头,说:“没。以前在家就知道看看电视啥的。”

吴刚想了想,说:“没事,当初我来这儿的时候,也是啥都不会,后来老班长教我下象棋、围棋和跳棋。你看,有时一盘围棋下完,一上午就过去了。放心吧!”

在哨所除了巡逻警戒,剩下的都算是空余时间。很多城市白领天天朝九晚五,周末还常常要加班,总是抱怨属于自己的时间太少了,可真若是拥有了像哨兵这样,以月和年来计算的“闲暇”时间,尤其还是在信息闭塞的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也许他们就不会这么抱怨了吧。

哨所一共三个人,班长吴刚、中士刘健,还有就是新兵陈珂。陈珂爱好不多,也不爱读书,而吴刚和刘健都爱下棋,从跳棋到象棋再到围棋,他们每天都要玩个遍,有时兴起,他们一盘棋能下一个晚上,而且谁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棋盘,好半天才走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寒冷和孤寂让人的思维也变得缓慢。陈珂天生不爱动脑筋,自然对下棋不感兴趣,甚至连看都懒得看。

班长见陈珂总是闷闷不乐地倚在门口,望着远山,知道他百无聊赖,便邀他一起下棋。陈珂连忙推说不会,班长就说:“不会可以学嘛,要不然时间怎么打发?我先教你跳棋吧,这个简单!”陈珂推托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学起来。

起初陈珂兴致不大,只是碍于班长的面子,简单学了跳棋规则而已。后来班长和吴健对弈,让陈珂在一旁观战。只见棋局正酣时,班长突然下出一步臭棋,就连陈珂这样的初学者也知道这步棋简直太荒谬了,棋局形势瞬间逆转。

本能的,陈珂就说出一句:“怎么能这么下呢?!”

吴健不乐意了,一脸严肃地说:“观棋不语,懂不懂啊?!”

陈珂只好悻悻地闭嘴,不出所料,这局班长败下阵来。之后的几局情况如出一辙,班长每每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下出一步臭棋,被吴健逆转。这样一来,本来还只是冷眼旁观的陈珂,现在比班长还着急,但在一旁又不能说话,只能干瞪眼。班长见自己的“小阴谋”得逞了,便对陈珂说:“要不你来下?”陈珂早就迫不及待了,立即坐了下来……

后来,班长向陈珂“坦白”,这招也是当初老班长在他身上用过的,他只是照搬而已。从那以后,陈珂也跟班长和吴健一样,迷上了各种棋,一天不下就觉得技痒,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虽然那种孤独感时刻包裹着陈珂,但好歹生活不再无聊了……

谁知道那年冬天,天降大雪,陈珂所在的哨所被封在了山里。由于和外界相连的通道早已是皑皑白雪,他们只好每天尽量减少食物消耗,忐忑地等待着救援。谁知大雪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已经三天了,他们只能靠那跟清水差不多的稀饭果腹,看着几个人指甲一点点凹陷下去,班长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留下吴健和陈珂继续等待救援,自己则只身一人闯入了风雪——他记得前不久在山上打猎时,曾就地掩埋了一只猎物,按这个天气,肉质应该还没有变坏吧……

谁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

有时天意真的难以揣测,大雪在几天后变小,吴健和陈珂也顺利获救。当他们和搜救队一起发现班长的尸体时,都泣不成声……

其实,在那人迹罕至的4000米高原上,大自然就是主宰一切的最高力量。每年,因雪难、高山反应引发肺水肿或者意外死亡的事情时有发生。只是,当这样的意外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又有谁能坦然面对呢?

听陈珂以平静口吻说出的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黎伟沉默良久,最后,忍不住问:“那你,不怕死吗?”

陈珂顿了一下:“怕,当然怕,但怕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注定是要发生的。今年吴健接替了班长的位置,我也算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兵’了,之后还要有一个新兵过来。事情就是这样,该做的始终要有人去做。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班长常说的那句话:‘我是一个兵!’”

顿了顿,陈珂又重复了一遍:“嗯,我是一个兵!”

青春正能量

如果青春注定伴随着寂寞和孤独,那你可以试着想想,那停驻在荒无人烟的海拔4000米上,用力呼吸着每一口冷冽的孤独,甚至是死亡,和我们躺在温暖的家里,在电脑上轻轻敲出的寂寞,有什么不同?

有时候所谓的寂寞,只是一种真实生活经历的缺乏而已。现在,你是不是开始觉得: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寂寞孤独,是如此微不足道,甚至算得上幸福?当每天睁眼面对的就是荒无人烟的世界,发现死神的镰刀就那么若隐若现地悬在自己的颈项边,当生命以最简单而野蛮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谁还有余力去无病呻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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