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呜……夫人……你终于醒了。”尚涟一睁开眼就见铃儿向尚涟扑过来，声音悲戚，两眼含泪。
动了动酸麻的腿，尚涟扫了眼高悬的烈日，刺眼的光芒照进眼里让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这才发现眼睛同样是酸疼的厉害。
“夫人，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啊，刚才铃儿叫了您好久您都没应声，铃儿还……还以为……”
“傻瓜，我是看日出呢，看这看着就睡着了。”尚涟笑了笑想安抚一下铃儿，哪知嘴一咧却扯到了嘴里的伤口，疼得尚涟不由的皱了皱眉。
抬起手摸了摸嘴角，那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难怪铃儿会这么担心。
“给我准备点热水吧。”对自己满脸的狼狈避而不谈，尚涟打发了铃儿，手扶着门边颤微微地站了起来。
这具身体还真是虚弱的厉害，只是起了个身几乎就用去了她全身的力气。就是不知道这一身疲惫可不可以换来她想要的结果。
洗了脸再换来身衣裳，尚涟早已不复刚才的狼狈。
铃儿在旁边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尚涟无声的叹了口气，纸窗，木门不可能入21世纪的建筑那样有多好的隔音效果，何况就住在她隔壁的铃儿，昨晚那么大的响动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使自己不说，她应该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染缸，任你多么纯真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有什么经得起这社会上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地敲打？
单纯如铃儿，最终也会学会隐忍，学会坚强，学会行走黑与白的边缘。
这是好还是坏？无人可知。
想起上一世，自己刚加入哪个组织的时候比铃儿还好小上一点，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是否也有一双黑白分明不含任何杂质的大眼睛？是否也有灿烂一笑仿佛梨花舜开笑颜？
然后呢？几年后的自己依旧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是灿若春梨的笑颜，只是什么变了？
游走于痛于血的边缘，学会了在别人求饶的时候冷漠，学会了在别人哭的时候微笑，
那张脸，变成一张精明的面具。
“夫人……夫人……”
“嗯？”耳边轻轻的呼唤拉回了尚涟飘远的思绪。
“那个外面有人来了，说……说是……”
“夫人。”铃儿踌躇了半天的话被突然而至的声音截断。
尚涟看向来人，有点莫名其妙，送休书也要家仆来送么？
“将军有令今日起请夫人移居落梅居。”
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道明了来意。
原来不是送休书的，而是来让她离开的，形式看似一样，但这里面却是本质的区别。
“落梅居”其实就是一个单独的别院，将军府在城东，而这“落梅居”在城西。
看着眼前这种满了梅花树的小院，尚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情。也许有庆幸，也许有失望，那个男人终究是如自己所愿的连和她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也无法忍受了，但是却依旧恶劣的不放人。
手里拿着的是刚才草草收拾包裹，其实东西倒没什么，大部分都是当初黄手赏赐的珠宝首饰。
季节已过，新叶取代了早先时候満树的梅花，但是抬头望去，一片翠绿，看来倒别有一番风情。
深深吸了口这小院里还未散尽的暗香，尚涟朝旁边的铃儿露出一笑，“我喜欢这里。”
虽然没有拿到一纸休书，但是总算是出了那个让自己窒息的地方，尚涟相信，她的未来从这一刻开始将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让铃儿将那些分门别类整理过的珠宝拿出来，尚涟选了一些小物件打理给了这里固定的下人，物价虽小，但是再怎么说也是皇上赏赐的，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本来毫不把这新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受了恩惠立刻感恩戴德，一脸谦卑。
这就是人性！尚涟很满意他们的表现，有弱点就容易控制。
晚饭后，尚涟坐在院落中的石桌旁，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她记得1号曾说过，每一颗星星都有一个固定的轨迹，就想人一样，与生俱来，不可改变。
很多人想改变命运，其实最终还是遵循着命运的轨迹行走。
当时的自己也像现在这般仰望着星空，后背枕在1号的怀里，无关乎情爱，只是觉得温暖。
一个杀手，最缺少的就是温暖，最渴望的也是温暖，所以，在这夜凉如水的晚上，她们互相取暖。
然后她遇上了罗旭，自己的猎物，一个能温暖她的心，却无法温暖她的灵魂的男子，或许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可是，失之毫厘，差的却是千里。
在那个夜晚，在那栋别墅，在月亮隐于云层之时。
尚涟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1号，你的怀里真温暖，真不想离开。”
……阿涟，我们死的时候一起吧。
这是1号的回答。
漫不经心却又坚决的口气。
1号说这叫承诺。
所以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开枪了，但是承诺终究是可笑的东西，1号死了，而她没有。
被尚涟杀死的人－－她的同伴，到死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叫他1号，因为他是那个组织里身手最好的一个，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一个。
忽而吹起了一阵风，带来了一些泥土的芬芳和空气里来不及消散的暗香。
“铃儿，你后悔么？”尚涟偏过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后悔跟着我么？”
铃儿愣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夫人是好主子，铃儿不后悔。”
坚定的语气，眼神仿若星子。
不后悔么？尚涟笑了，很淡很轻的那种。
“去准备两套男装，我们明天出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