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关系的变化发展离不开人类社会本身生产方式和交往实践方式的变化和发展,我们只有充分把握电子信息网络已经或将要对社会各个层面产生的影响,理解网络社会的一些基本面貌和特征,我们才能理解建立新型网络道德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电子信息网络将对社会产生以下几方面的重大影响。
第一,改变社会阶层结构和地位。在信息时代,谁拥有“信息资源”并有效地加以利用,谁就能在竞争中占有优势地位,因此,能否加入电子信息网络并有能力和财力接受它提供的各种服务便在人们中形成新的分化,以至有人认为可以根据“拥有信息的程度”,把社会划分为新的“知识阶层”(Knows)和“无知识阶层”(Know.Nots)。此外,在社会中还形成了一种“虚拟社会”(VirtualSociety)或“虚拟共同体”(VirtualCommunity)。从理论上讲,在网络上进行信息交流的人们,可以不分民族、国籍、性别、信仰等因素进行联系,或仅仅根据相同的爱好和对某些问题的兴趣形成“讨论组”之类的“团体”,这样由电子信息网络而产生了种种新的社会群体和关系。各种虚拟的或电子的共同体可以在网络上自由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对社会其他群体,甚至政府、组织机构的政策产生作用。目前,在因特网上已有很多讨论组和新闯组,其中有些影响很大。甚至一些特别与众不同的人都可以很方便地在网络上找到自己的“知音”,并组成一些特别的群体。
第二,改变社会生产方式的某些组成形式。工业化生产的进行往往是以生产资料为中心进行的,它服从于最佳的市场效益所要求的地理位置优势,企业生产经营地域的选择经常把资源、交通、人口分布等因素作为重要参数。城市化就是工业生产方式所带来的结果,由此造成交通拥挤、污染等一系列后果。电子信息网络的建设将使生产经营过程出现非中心化的现象,许多工作不必到办公室或交易场所就能顺利完成,由此减少了过去非得亲自到现场才能进行工作而带来的众多问题,人们在自己家里的计算机前能够从事过去在企业所做的工作,现代社会生产将围绕“信息”交流过程而形成新的运行机制和组合方式。
第三,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过去人们的生活方式往往受到个人社会地位、经济条件和地理环境的限制,从理论上说,参与信息网络的人都可以通过信息高速公路享受网络提供的信息服务,你可以在自己家里读到世界各地新出版的图书和报纸、听音乐、看电影、查阅着名大学图书馆的藏书,甚至可以到世界各地“旅游”,在家里可以选修你想学的课程并有最好的老师为你讲解,等等。除了生活得到极大的丰富外,更重要的是个人创造性将得以空前地发挥和开掘,你可以通过信息高速公路面向世界发表你的政治、思想观点、你创作的乐曲、诗歌、图画或者哲学论文。
第四,出现新的政治民主形式。针对电子信息网络所带来的政治现象,国内外都提出了种种构想,如“交互式(或互动式)民主”(InteractiveDemocracy)、“直接数字民主”(DirectDigitalDemocracy)等等。我们认为,电子信息网络所形成的新的民主政治必定会出现以下特征:首先,广泛参与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电子信息网络比电视或广播电台都更有潜力成为民众表达意见的论坛,因为这种网络可以成为一个地区或更大范围内人们表达公共事务意见的管道。其次,即时性。电子信息网络不仅为网络使用者提供了了解和发表政治意见的机会,更在于它的这种互动性几乎是瞬时性的,一旦有什么政治事件发生,在信息高速公路上立即会有所反应。再次,是“亲近性”。选民和代表或议员之间可以通过电子信息网络直接联系,政府机构与公民之间也可以直接在网络上对话,使得政治活动减少了在今天似乎只是一部分人的“权利”的疏远感。另外还有低费用的特点。从理论上讲,只要构想中的电子信息网络建立起来,把某些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政治活动通过网络来完成已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如选举、人口普查等等。
我们还可以从社会其他各个层面:文化、意识形态、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概括出电子信息网络将对社会产生的影响。这些方面都需要人们加以重视和研究,但仅仅举出以上几个方面的影响就足以告诉人们:电子信息网络对人类社会产生的巨大作用及其种种社会远景已经到了人们不能坐视不管的地步。同时,科技发展史也不断显示,作为技术手段和工具的技术发明往往是一面双刃剑,在其表现出对人类社会积极方面的同时,如不合理地加以应用、管理和引导,必然带来许多负面的(有的已经出现,而有的或许将以人们始料不及的速度出现)影响。网络道德的建设就是建立在对信息社会这一系列变化和双重效应之上的。
道德本身就具有历史性的特点,道德的发展史与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发展的进程大体一致,农业文明形成特定的农业社会道德规范,工业文明产生与其相适应的工业社会道德伦理,信息社会也必然造成新型的信息社会道德范畴。马克思指出:“要研究精神生产和物质生产之间的联系,首先必须把这种物质生产本身不是当作一般范畴来考察,而是从一定的历史的形式来考察。例如,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就和与中世纪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精神生产不同。如果物质生产本身不从它的特殊的历史的形式来看,那就不可能理解与它相适应的精神生产的特征以及这两种生产的相互作用。”人们今天之所以能够提出“网络道德”这一概念,正是因为人类通过电子信息网络而表现出一种与以往社会交往方式不同的行为关系。
综上所述,网络道德的产生有其现实和历史的必然。在这个前提下,我们不妨暂且对网络道德作一个界定:网络道德就是对信息时代人们通过电子信息网络而发生的社会行为进行规范的伦理准则。
网络道德的提出和网络伦理学的构建对未来信息社会具有重要的作用:
第一,网络道德能够对信息时代的社会生活产生巨大的作用。道德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现象,它产生于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之上,反过来又对社会经济基础和现实社会生活产生巨大反作用。我们无意把道德对社会历史的作用夸大到一个不恰当的地步,但我们始终认为,如果仅仅对道德现象进行“唯物论”的分析,而忽视了其“辩证”反作用的维度,这也不是合理的研究方法。马克斯·韦伯(Maxweber德国社会学家)曾对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之间的关系作过较有深度的研究,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网络道德与网络社会的关系。韦伯认为,为什么资本主义和资本主义精神产生于西方而不产生于东方,其中许多动力因素应该到西方宗教精神,尤其应当到新教伦理精神中去寻找,因为在新教伦理中,可以找到西方资本主义精神的一切基本因素。比如,新教伦理中的“天职”观念,“命定说”和禁欲主义思想等等,都被转化为一种适应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活动的动力,因此,“像资本主义精神的众多方面一样,可以回溯到中世纪。但其首尾一贯的伦理基础却是在禁欲主义清教的伦理中找到的。它对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传统“命定说”的基本思想认为人类的一切命运都是上帝安排好的,我们无法改变上帝已经规划好了的一切,除非我们比上帝更伟大、更有力量,但这是不可能的。但新教伦理却为什么能把这种宗教观念转变为一种来说明世俗商业行为的合理性的新的伦理学说呢?主要是因为新教伦理认为,既然上帝决定了一切,而人类又无法改变这一切,但究竟谁是上帝的“选民”,谁是上帝的“弃民”?却需要加以证明,过去宗教认为要到来世才能证明,而新教徒则认为不必等到那一天,认为可以用“现世”的成功来说明一切。既然我经过自己的现世努力获得了成功,赚取了更多的金钱,生活得比其他人好,就说明我是上帝的选民。在这种宗教伦理观影响下,人们不再觉得赚钱有什么不对,而是证明上帝思想的一种方法,因而促使许多新教徒从事“资本主义”性质的商业和生产活动,促进了资本主义社会在西方的发展。这同时也说明伦理精神会对现实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我们认为,资本主义精神产生的最终根源应当在时代经济过程中去寻找,从社会存在中去找,而韦伯尽管也认识到“有必要反过来进一步考察社会状况,尤其经济状况的总体是如何影响新教禁欲主义的发展和特征的。”但却对此没有进一步说明,这就影响了他在阐述新教伦理对资本主义精神重要作用时结论的全面性和科学性。但韦伯思想中有一点值得我们关注,即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新教伦理对资本主义社会产生所发生的不容忽视的作用。
同样,一种正确的、有指导意义的网络伦理学观念的提出,将有助于信息社会的健康发展。在人类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各种活动无不包含着道德伦理的因素,伦理价值观的差异势必影响具体社会行为的性质和方向。网络社会是建立在现代计算机通讯技术进步的这一基础之上的,但技术本身不可能解决社会一切问题,许多问题超出技术范围,而是一种“社会”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伦理道德问题。因此,认识网络道德问题的重要性,直接关系到人类将把信息社会建成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形式的问题,是符合人性的社会,还是非人性的或者反人性的社会。
第二,电子信息网络建设和使用中已经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到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的程度。今天,世界范围内的信息高速公路还只是在建设过程中,从整体上讲,人类也只是处在信息社会或“网络社会”的门槛边。但是,即使在现在,却已经出现了许多让人深思的问题。比如,许多原有的道德伦理观念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新的道德问题也在不断产生,由于网络把整个人类纳入了一个“网络共同体”,各民族、各地区之间的道德观念冲突和矛盾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如果我们对这些问题不闻不问,恐怕等到人类真的进入信息社会时,却发现它与自己所设想的理想状态根本不同,那时可能会追悔莫及。
第三,现代文明的发展方向决定了一个国家和民族在实现技术现代化的同时必须建立与其现代制度相适应的现代精神文明和现代文化。在人类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往往出现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发展不同步的现象,在某些时期内,甚至以牺牲精神文明为代价来换取物质技术一时的发展。许多现代社会文明病,都是因人类在技术发展中没有充分重视精神文明的重要性而产生的。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经济技术的现状使得我们在世界范围的竞争中必须走上信息化的社会发展道路,否则真有被开除“球籍”的危险。但中华民族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进步的现代化,以牺牲精神文明为代价的现代化和信息化不符合现代文明的要求,因此,积极主动构建网络道德是信息时代构建合理社会的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