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铁骑声从坡上传来,火光的映射中,一万擎龙骑挥着手中长枪,蜂拥而至,眨眼间,已经到了灵州大军眼前。
为首迟引挥手长枪,指向灵军。
“齐天沐!”迟引扬声大喝,“今天你们就受死吧!”
齐天沐回神的同时,迟引的银枪已经指向他的面前,旋即拔剑。
擎龙骑一万大军如箭般向才刚整顿好的灵州的军袭来,如同墨剑,将灵军从中心刺穿。又马上,将分开的灵州大军两两围困,如此灵州大军一切反抗,就只是困兽之斗。
“我以为雍州擎龙骑是如何光明磊落,竟也做出如此偷袭之事。”唐旭尧深深嗤道,“枉我一直以为雍州一向正义。”
“这么多废话,在交代遗嘱吗?”虽说功夫不高,但苻遗说出的话还是……很不中听。
唐旭尧冷冷一哼,双锏一挥,落向苻遗颈间、胯间。“哼!受死吧!”
苻遗横枪一挡,“脾气这么不好……”
两人斗着斗着,便从马背上斗了下来,唐旭尧放眼扫了一眼全军,五千兵马早已分成两批,被擎龙骑团团围住,在他的角度看不清灵军的状况,他只能听到军中的呼声、喝声、铁器声以及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
身后的边城还在被大火熊熊的燃烧着,但火焰已退下很多,火光也不似方才那般烈。
就在他还在于苻遗交手的时候,背后突然一声沉喝:“全军撤退!”
道是敌不过一万擎龙骑,齐天沐果断下令,就这火势减小,逃进城门。
擎龙骑则一路摆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轻而易举便破开了边城城门。
灵州仅剩两千人马一路一退再退,最终被逼至边城城外。
战鼓争鸣、铁器相碰、豪气相冲,这一刻竟不知该如何评说这场战,一方为守、一方为攻。道不知熟对熟非。
可幸之处,灵州万千百姓除却火中伤亡再无一受伤。
但大火屠了半个城,少不了还要一番整治。众位将士经过日晒雨打风吹,随便凑合个地方就能睡一宿,可老百姓不同,再是英年壮士在这种环境下怕是一时间也不会适应。
“看看有多少间好的房屋,收拾一下,再不够的就去搭好帐篷,让城中百姓住,齐天沐住的地方空旷的很,我军就去那里,凑合一晚。”凌渊四下看了看城中百姓,有的人已经躺下,席地而眠,有的人还在漫步转着,寻找着他该有的栖所。不知不觉的,他开始心生感叹,“这不知结束这这乱世是乐民还是困民,这战……还要多久……”
“自然是越快越好。”迟引站在凌渊身后,本不打算接这话茬,但见一向不苟言笑的凌渊眼中似有暗光浮动,他不得不接下一句,“这样的事,任谁都不愿见。”
“可我们不还是这样说着,那样做着吗?”凌渊太息,卸下头盔抱在肘间,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对母女,小儿还未脱襁褓窝在母亲怀中痛哭流涕,他又指了指母女旁边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老夫妇双双携手,靠坐在一棵枯木桩旁,接着又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五六个人,他们围成了一个圈,中间被围着的是一卷草席,不猜便知草席中裹着的定是一俱尸身。
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迟引只叹了口气,“唉……”
“凌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了?”苻遗拍了拍凌渊的肩头,“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瑾王了,菩提之心、清莲之性。”
“苻遗,不要胡说。”凌渊摆正脸色,向后横扫他一眼。
苻遗连忙求饶,“好好好,不说不说。”他又拍了拍凌渊的肩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话不无道理。但,赏于赏,切记切记。”
凌渊沉默,眸光一转,转向自己的脚下的青石台阶。半响,他才点头。
三月八日,归返雍州途中,由柘青带五百亲信护世子回宫。
队伍中段,驾着一辆锦车,锦车足有丈长、五尺宽,但极其简单,素白的菱纱、间或有几串珍珠链坠,坠下小颗零星碎玉。
车中坐着的便是言柒,素白的锦袍裹在身上,和马车的纱一个颜色。任着马车颠簸,他只懒懒的靠在车中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墨发泻了一地。榻边是一方桌,桌上摆满了酒茶糕点,却丝毫都没动过。就连他,怕是也一直都是这个姿势。
林间一只飞鸽扑打扑打飞来,一下便落到了柘青黑马的马头上。
卸下鸽子腿上绑的竹筒,拆开,信上只书四字:边城已破。
柘青眼前一亮,马上调转马头,来到言柒车前,有些激动道:“世子,擎龙骑已攻下灵州边城。”
车中人似是已经睡着,柘青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能抑制住喜悦,他又道了一遍,“世子,灵州边城已经破了。”
又等了半响,车中还是没有声音,柘青暂时缓了缓心情,试探性的唤道:“世子,灵……”
“嗯……”这次不待他说完,车中已经发出了一声应声。
柘青立刻恢复刚才的激动,“世子,灵州边城破,我们接下来该取哪里?”
车中之人似是翻了个人,碰到了什么东西,牵动了桌上的酒壶晃了两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柘青刚要问他,便听言柒道:“不急,看看灵州的动静再说。”
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柘青朝帐帘一抱拳,“是,世子,末将告退。”
未等回话,他也没指望等到等到回话,柘青轻踹马腹,快速又到了队伍前方。
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言柒翻身坐起,长目微挑,瞥向桌上一只玉竹簪。形如竹节,由细及长,色如翠竹,油中黛绿。
只是……这如此好的一只玉簪,被簪上几个小小的刻字毁的淋漓尽致。
言柒一笑,不知是冷笑还是嗤笑,空置着小小玉竹簪,这时觉得有些饿了,从碟中随便捧过一块糕点。怎奈这精致的小糕点太不经吃,吃了几口,还未有一点感觉,就已经没有了。
无奈之下,他连连吃下数块,才觉得有一点点饱了,便继续折回榻上休息。
依稀好像睡着了,耳边不经意又响起低低的女声。
“一块……两块……三块……”
极像在梦中,言柒不由得敛起眉心,抬袖遮住大半张脸,试图隔开这个声音。
终于耳边清净了,他又有些不耐,又觉得这样太过安静,不由得掀开了袖子,只遮住了额头。“十三、十四……”
又觉不耐,广袖遮上整张脸颊。随即又放了下去。
如他所愿,如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她笑道:“言柒……竟然吃了这么多……”
遮了放,放了遮,遮了放。
最后他终于不再折腾,罢了,倒是有这个声音比没有睡得安稳些。
三月九日,言柒收信,擎龙骑破灵州伢城,收服一干将士。
三月十日,擎龙骑无消息,言柒行至雍州边境。
“世子,在前面就是雍州了。”柘青到了言柒车旁,迎着落日的余晖望向不远处的雍州城门。
似是早有预料的,车门又无声响,柘青不由得抚额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回雍州的这几日下来,每每他有事要报,他家的世子绝对不会第一时间答他的话,但他作为下属不能不知礼节的不了了之直接走人,他只能等。
就如昨日傍晚,他去汇报些的擎龙骑的情况,车中依然没有动静,他便一路随着马车骑着马,翻过一道有一道山坡,终于到了平原地区,帘中探出一只手与一封信,没有多余的话,里面那个温和的声音道:“命人即刻送至瑾州瑾王。”
又如今时,想必他是又要随着这车走出相当长的一段路了。
然而并没有,不出一盏茶功夫,他便得到了回答:“传信凌渊,若灵州反攻,退回城外。”
“退?”柘青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要退?”
这下他是真的得不到回答了,但毕竟是久经沙场,不一刻就明白了其中道理,柘青抱拳一礼,“谨遵世子令。”
柘青退下,遂招来一人,将言柒原话传于那人并让那人带给凌渊。
一行人继续行路,再不过一日即可到达雍州王都。
三月十一日,言柒书信到瑾州王都。
朝凤殿,雍州信使徘徊在大殿之中,脚步来回画着圆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立也不是坐也不是,实在是找不到好的姿态可以让他老老实实地呆上一会,信使脸色并不是多好,眼色更是左躲右闪,不知该落在哪。
有过一刻,殿门推开,门外进来一道亮丽的白影,混合着日光,如同白凤般翱翔而至。
听禹广袖隐于身后,莲步微抬,买过大殿门槛,经过信使身旁,只略略看他一眼,直接坐到了主座之上。
“卑职沈荣见过瑾王。”
“沈大人不必客气,请坐。”
“谢瑾王。”沈荣坐到椅上,但还是耐不住背脊阵阵发凉。
“大人此来是世子有急事?”听禹似是并未注意到沈荣的不适,她淡淡问道,“灵州情况如何了?”
沈荣应道:“确是世子有事,但事关瑾雍两州。”说着,他从怀里抽出言柒书信,上前一步,递交给听禹,“世子拖卑职将此信交予瑾王,临行前亦叫卑职向瑾王带句话。”
“什么话?”
“雍王后已经集兵,第一着手便是瑾州。”
“哦?”听禹突然来了兴趣,放下手中书信,眸间刺探一闪而过,“王妃募兵,已募了多少兵马、集了多少粮草?”
“已经三万有余,粮草三万石。”沈荣多少有些不知所措或者是担惊受怕,若是万一瑾雍打起来,后果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