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日,瑾王、丰世子抵达帝都,分于帝都央禾宫、央卌宫,等候青灵两州宾客。
清晨,阳光才刚刚升起,一点点温暖才刚刚燃起大地的温度,还未扫除人们的困顿,央卅宫宫门之内横空爆出一声女童的尖叫,或者说是怒火中烧的叫喊。
“父王!我已经呆够了!我要出去!”
“荧儿,父王知道你在这里无趣,这不是找了这么多侍女来陪你玩吗?”宫门内,一位穿着东雷服饰、头戴一副双龙冲天头冠,宽大的长袍抵到脚面,长着一圈和蔼又慈祥的胡须,拉过才及自己肩膀的女儿,“荧儿,来,你看,这么多姐姐陪你玩还不好吗?”
“父王,荧儿想出去玩。”荧儿,也就是东雷公主、单王的宝贝公主单荧荧,此时的她正拉着单王的手不断地摇啊摇、摇啊摇,“父王,我就出去玩三个时辰,就三个时辰,好不好嘛。”
“你这……”单王垂眼看着自己女儿眼珠中闪来闪去却还是顽强的不肯掉下的眼泪,顿时就心软了下来,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让单麟将军陪你去吧。”
“好啊好啊。”单荧荧跳开,直拍巴掌,跳的耳垂上的耳坠上下抖动了个没完。
“那便去吧。”单王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侍女说,“带公主去单将军那,让他带公主四处转转,三个时辰之后回来。”
“是。”侍女欠身,牵过单荧荧离开。
宫门关上,单王坐回榻上,端起茶碗,却一直没有喝下,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室内安静了许久许久,最后十分空洞的响起一声叹息。
央卅宫院中,假山林立,清湖环绕,在这冬日里,湖水已经成冰,冰上已是皑皑白雪。假山之中有一方隐藏极深的湖,未曾冻过。
走着湖上的拱桥上,单荧荧指着假山的方向,问侍女:“那座假山后面是什么?”
“回公主,这座假山之后是一方湖水,具体应该是说在假山之中。”侍女欠身答道。
“假山之中?”单荧荧摸了摸小脑袋,“那能进去吗?”
“没有凌帝的旨意,谁都不能进去。”侍女答。
单荧荧嘟了嘟小嘴,恋恋不舍的往假山处看了一会,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脸蛋,心道:看来还是得发挥我单荧荧的脑袋,想办法进去才行。
院门口,四五个身穿玄铁铠甲的侍卫守着院门。
其中为首的一位身着银灰色骑装,束手束脚,手握一把长戟,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小麦肤色让整个人充满了战场上风吹日晒的痕迹,然而那人的五官又可用清秀来形容,可是脸上几乎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改变他的脸色,似乎与他的长相很是不搭衬,他的长相和他的身份更是不搭衬。
“单将军。”侍女上前,对他道,“单王有令,叫单将军带公主出去逛逛。”
单麟移眸看向侍女身边的小身影,眉心几不可见的一皱,“单王令?”
“是的。”侍女欠身,“将军,奴婢已将公主带到,便回去复命了。”
说完,侍女施礼退下。
待侍女走后,单荧荧对着单麟嘿嘿一笑,一双恍若星夜的漆黑的眸子迸射出无尽光彩,单荧荧蹭到单麟身边,挠了挠他的长戟,“单将军大哥哥,王令啊,不得违抗的。”
“公主,我们走吧。”单麟沉声道。
“喂,单麟,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死板,一板一眼的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单荧荧很不爽的皱眉对他白眼。
“公主不舒服,可以不看。”
“诶!”单荧荧不满的单手掐腰,一手指着单麟的鼻梁,“你这是对主不敬!论罪当斩!”
“随公主发落。”
“你再敢顶撞本公主,本公主让你好看!”
“但凭公主发落。”
“单麟,你最好别惹本公主,小心我揭你老底!”
“单麟一向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歪。”
“嘿嘿嘿嘿嘿……这可是将军说的哦。单麟将军是不是忘了……”单荧荧勾了勾手指,示意单麟凑来耳朵,单麟如是,低了低身子,“这私自出入皇宫,还见自己的小情人……”
“你再说一遍!”
“看样子,央卅宫好像很热闹似的。”莫断桥坐在央卌宫门外的石狮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
“你如果去了,会更热闹。”言柒不咸不淡的应道。抚了抚额,自己先愁苦了一番。
莫断桥不以为意一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丰言柒在想什么呢?当初要不是他聪明藏在了马车底下跟了出来,他还真不知道凌帝会有这么好的待遇,还有那么的茶点和侍女伺候着,简直和上了天一样。
“那我们一起去?”莫断桥翻身下来,轻盈的落到地上。
“要去你自己去。”言柒转身进屋顺便带上了房门,最后留下一句,“申时回来。”
莫断桥站在门外,哼了哼气,广袖一甩,“你别后悔!”
同一时刻,央禾宫出现了同样不同感的对话。
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徵儿无聊的转来转去,东看看西摸摸,偶尔研究研究案上摆着的花瓶,偶尔又去摆弄摆弄棋盒里的黑白棋子,一会又看看只顾画画的听禹,总之是闲着没有事情做。
“徵儿,研墨。”
温柔的女声打破了一室枯燥的气息,砚中墨已用尽,听禹放下了画笔,执起笔架上一只毛笔,准备落款。
“是。”徵儿应是,赶忙上前,一板一眼的磨起了墨。
画中,一位七八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橘红色的长裙,赤着一双玉足站在泥土之中,笑的灿然,笑的就像夜晚的星光,璀璨夺目,女孩儿一手里捧着一束桔梗花,一手还在采摘着其他更加鲜艳的桔梗,似乎并未察觉有人在为她画像,她面前的桔梗花比什么都重要。
“王,这小女孩是王吗?”
听禹摇头,“央卅宫,住着一位外族的公主,那天路过那里,偶然间就看见了。这么干净的笑容,已经很少了,所以,孤才想画下来。”
“我听说,今天这位公主要出去玩了。”
“徵儿若想去,便叫莫断桥同去。”听禹低头落入画中,题字。
“莫断桥?他不是被七世子锁在瑾州朝详殿了吗?”徵儿眉梢一扬,莫断桥多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听禹无奈的笑笑,“别小看他了,去吧,顺便再去问世子明晚的计划。”
“王,还要什么计划吗?”
听禹停笔,笑着拍了拍徵儿的肩膀,“莫多问,莫多说,快去吧。”
“是。”徵儿退下。
殿门合上,听禹又移回画上,依稀又想起从央卅宫经过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只是随步走走,刚至央卅宫,门内就飞出一个橘红色的身影,还不待她看清小女孩的脸,那女孩就已经把自己整个身躯掩在了她的广袖之下,还时不时的伸出颤抖的指尖,指着门内。
“姐姐,要命了、要命了。”
“怎么?”听禹从袖下拉出她,蹲下身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
“我想去玩,可他不让我去,还说……还说我要是敢去,就打断我的腿。”女孩儿近乎呜咽着,拉紧了听禹的手。
听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门口,偌大的央卅宫宫门之下,只站一人,身子绰约、形单影只,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身边的女孩儿。她起身,拉女孩儿到了草丛边,随手采了一朵野花放在了女孩儿的手里。
“喜欢吗?”听禹笑笑对她道。
小女孩拈着花瓣,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撒满全身,“喜欢,这是什么花?”
“红梅。”
“红梅?”女孩重复问道,大眼睛中射出一波又一波的光彩,这样单纯的双眼和这样无邪的笑容,她应该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吧。
所以,她为女孩画了桔梗花,象征着矢志不渝,坚定不移的维持她心中的无暇。
收了画卷,听禹转身坐进椅背,闭目放空,也不晓得凌帝究竟在打什么注意,请了个小公主,来和亲的吗?照这么说的话,各州世子也一定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