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找了个理由把燕儿支开,陈霜霜便伸出手搬开豆腐块似的被子,这一弄,她赫然发现被窝下正静静地躺着一块黑布包着的东西。
陈霜霜左顾右盼了一下,心想,难道是那个人又来了?
她拿起那块东西,轻轻地把黑布打开,只见里面被包着的是一块玉佩,以及一张纸条。夏国的文字跟她在现代时学的繁体字差不多,所以那纸条上潇洒的字体,陈霜霜还是能看懂的。
有事拿玉佩到怡红院找我。
只有寥寥一句话。陈霜霜拿起那块入手冰凉,质地一摸就知道很好的玉佩,只见上面刻着的是一只四爪白龙,白龙中间,围着一只奔腾着的白兔。
她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把东西收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陈霜霜正想睡一个下午觉,却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府里下人惊慌的高呼。
不一会儿,燕儿也提着裙摆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地说道:“霜霜,大事不妙了,你快随我来!”
一看这仿佛是十二级地震来临的阵势,陈霜霜就觉得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也不敢拖沓,赶紧穿了鞋子跟着燕儿跑了出去。
“这边这边!”陈霜霜刚到外院,就看见管家带着陈老爷陈夫人准备朝外面走去,于是她赶紧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
陈老爷就一脸叹气道:“还不是那两个孽子惹的祸!”说完是咬牙切齿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霜霜就不要出去了,我和你爹爹出去处理一下就好。”陈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跟着他们身后的陈霜霜。
陈霜霜这时就微恼道:“我是您的女儿,陈家的事,女儿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陈老爷陈夫人听了,忍不住激动地点头道:“好,好!”
正要踏出陈府,燕儿突然扯了扯陈霜霜,递给她一块淡粉色的薄面巾,说道:“未出阁的女子不适合抛头露面,霜霜先把这个围上吧。”
这些古代的奇葩习俗陈霜霜自然是明白的,于是她便接过围上然后随着陈家的人一起往街上赶去。
回来报信的家丁说,他是看到二少和三少惹了麻烦就赶紧回府里报信了,至于惹到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只是说:“二位少爷这次踢到铁板了!”
走到大街上,陈霜霜才知道,街上的人已经全部被这件事情吸引住了目光,团团围在了一家酒楼前。
这条街上的人说不认识陈家二少爷和三少爷的还真没几个,见到是陈家的人来了,赶紧让出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一行人鱼贯而入,陈老爷带头往里面走去,只见人群中央,两个魁梧的大汉正钳住他的两个儿子,强迫他们跪在地上,而他们所跪的,正是风暴中央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蒙着面巾的女子。
陈老爷见那女子穿戴不凡,赶紧问道:“不知小儿做错了什么事情?”
这时,那名制住陈三少的汉子就喊道:“大胆刁民,见到公主竟不下跪!”
公主?!陈老爷陈夫人闻言整个人就是一懵,赶紧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身后的人也纷纷跪了下来。而陈霜霜虽然连皇帝也懒得行跪拜之礼,但现在她是陈家小姐,一介庶民,还是赶紧跪下的好。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大家子人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却没有等来公主的一句“免礼平身”,而是一声重重而且带着强烈不满的冷哼。
“城北陈家?”座上的公主皱眉高声道:“自古士农工商,商者为末,区区商贾,竟敢做出此等劣举,尔等,可是知罪?”
陈老爷此刻额头上已经是汗如雨下,他跪着的两条腿都在忍不住打颤,他是富商没错,可是再有钱,能跟皇室比?
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开口道:“还请公主明示小儿的罪状。”
那个公主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马上就有人开口道:“城北陈公之子陈琮、陈林,目无王法,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出言不逊,冲撞公主。破坏皇室之物,踩碎公主随身玉佩。殴打朝廷命官,致礼部尚书右手割伤,所犯之罪,万死不得以谢。”
听着人家这一顶一顶的帽子扣下来,陈家人都感到了一丝丝的绝望。这些罪状,随便一个,就已经够他们一个商贾之家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还有这么多?
可是,接下来公主的话,让他们打消了那一丝丝的绝望。
接踵而来的是浓浓的绝望。
她看似随意地开口道:“既如此,便把陈家抄了,这两人择日问斩。”
“念在陈公多年行善的份上,便不株连九族了。”
公主说完,便摆驾回宫了。留下跪了一片的石化了的陈家人,和两个听到要被抄家时惊慌失措的少爷。
见公主已经走远,陈老爷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对着陈琮和陈林就是一人一个巴掌:“孽子!”
冷风,应景地吹进这条本该繁华的长街,围观的人们,也在渐渐散去。
跪在地上的陈霜霜见状,轻轻地咬了咬唇。
陈家这几日萧条得很,整个大宅子都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往日常来登门的客人,这段时日也没有到访了,那些知道陈家要被满门抄斩的人,纷纷都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跟陈家撇清了贸易关系。
有些不想死的家丁们日日在院子里痛哭,弄得到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这偌大的商贾世家,便如同一口忽然失去活水的池塘,等待枯竭。
陈霜霜和陈老爷陈夫人一起用晚膳的时候,陈夫人忽地拉住了她的手,说道:“霜霜啊,陈家的事,你也见着了,你是个心善的姑娘,爹娘虽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但你毕竟不是我们的女儿,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今天夜里,你拿着盘缠,就往城外走了吧。”
陈霜霜听到陈夫人这番话,再看看陈老爷那满是担忧的眼神,还有二老一夜之间苍白的头发,她的心中突然溢满了一种感动,以及责任感。
见陈夫人叫她逃走,陈霜霜正色道:“大哥临走前托霜霜照顾好爹娘,霜霜若是走了,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爹娘待我如己出,我若是不认这份亲情,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有福同享,有难却不能当的事情,恕霜霜做不出来。”
陈老爷陈夫人看了她一眼,便不顾形象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陈霜霜在这沉重的气氛中,草草用完膳,便回了房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说得好听,但是陈霜霜自己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力去和他们一起承担这样的临头大难,能做的,只有陪他们去死而已。
要死了吗?陈霜霜看着正在为她打水的燕儿,开口道:“燕儿,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走吧。”
“哐当!”装着水的水盆子被燕儿打翻在地,她看了一眼陈霜霜,眼中满是泪花,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霜霜这是在说什么?燕儿……燕儿是霜霜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陪着霜霜的!”
说着她赶忙跪下,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
陈霜霜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走回了床上,虽然陈家那两个儿子真的腐败得有够可以,是她也恨不得把那两人踩扁再揉圆,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但是,陈家可不是只有人渣,陈家更多的是有情有义的人,想到陈老爷陈夫人,以及一直陪伴自己的燕儿就要随着一道圣旨被送上断头台了,陈霜霜忍不住烦恼地把燕儿刚刚帮她梳好的发髻挠乱了。
突然,陈霜霜抬起她的鸡窝头,拿出放在床头的一个盒子打了开来。她掏出那块被黑布包着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既然那个人能把她这样一个大活人从皇宫里面搞出来,地位一定是不容小觑的,不知道要是陈家这件事情找他帮忙,可不可行?
既然他说有事到怡红院找他,那么——
“燕儿,给我沐浴更衣!”陈霜霜收起玉佩,朝外面的燕儿大声喊道。
陈霜霜泡在水里,对又要给她撒花干的燕儿说:“放点薄荷就好。”然后又说:“去大哥房里给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撒薄荷燕儿没意见,可是……拿大少爷的衣服?她不解道:“霜霜这是要做什么?”
“你去就是了。”陈霜霜淡淡地说了句,她之所以叫燕儿去拿大少爷的衣服,是因为——二少爷和三少爷的衣服?那么不干净谁乐意穿啊!
没错,陈霜霜觉得,如果她一身女装去怡红院的话,太打眼了,于是她决定女扮男装,去会一会那位。
不一会儿,燕儿就抱了一套款式大方的荼色男衣走了进来,陈霜霜一瞧,马上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用毛巾擦干身子走过去。
陈宁一如他的名字,给人的感觉总是安宁的,连衣服都是颜色淡淡的。
“荼色比较适合小姐。”燕儿走进来的时候解释道。
陈霜霜就轻轻一笑,接过来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