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热闹嘈杂,攀过窗沿,溜进屋内。叶哲离的思绪,便也随着楼下孩童的嬉戏声,飘去远方。
那个叫桃花村的地方,小小的巴掌点大,挤在秀坊青萝岛与碧霞岛之间。村户虽不多,但乡里乡亲间,融洽和睦的很。村内还有个小酒铺,私酿的果酒醇厚绵长,是叶哲离闯荡江湖多年,喝到第二好的酒。
原先的他每隔几月,为了解馋,总会去桃花村的那个铺子里。
先敞开肚皮让自己喝个饱,再带上好些回去,送给同门亲朋。还要卖个关子,不告诉他们酒从何处来。
记得也是在这种春末夏初的时节,熟悉的石子路上,同样有疯闹的孩子。
在外混迹好几月的叶哲离,正准备回山庄去,转念一寻思,路上忘记买礼物带给后辈,藏剑青年便转道先来桃花村,想打些酒赔罪。
就是那次,玲珑剔透的琵琶声,不紧不慢的拨开小孩子玩闹的欢声笑语,舒缓的淌进叶哲离耳中,让他听得愣在原地,忘记打酒这一码事。
而那桃树下娉婷的背影,更是印在叶哲离的脑海中,再没消失过。
后来,藏剑青年来桃花村的目的,便又多了一重听曲。
只听,不扰。
再后来,刀尖上一起滚过的好兄弟李劲风,一日一次不放弃的问他酒从何来。
再再后来,李劲风认识了霍七七。
砰!
干脆利落的推门声,打断了叶哲离的思绪,原来是霍七七豪气冲天的闯进屋来。藏剑青年手掌先一团、再一抛,连带着果核一起,将那张便条吞进肚里。
顶着一副捉到你了的表情,霍七七蹭蹭的窜到叶哲离身前。
“好啊,你在偷吃什么!”
忍着喉间被果核刮出的疼,藏剑青年答的淡定:“补肾的,你也要?”
被此话一堵,霍七七很是不爽,她知道对方在促狭她,便同样以不正经腔调的回说:“诶我说,也没见叶大爷你左拥右抱啊,怎么就需要补肾呢?还有还有,鄙人疑惑很久了,叶大爷平时那副正直嘴脸,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分人的。”
听到这种轻巧的回答,再配上对方挑眉浅笑,霍七七更加不满起来。可还未等她发作,叶哲离话锋一转,问向其他:“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进来干什么,是想好去哪儿逛逛了?”
被突兀一问的霍七七,傻傻楞在原地,一时间倒想不起,她是来干啥的。
叶哲离相当哭笑不得,却也只能任由七七在屋内打着圈、来回走了几趟。就当他要认为对方想不起的时候,这姑娘却又猛地抬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霍七七方才出去,打了个流氓,踹了个小偷,还把身上的钱全分给几个乞丐。七七女侠还是觉得,老呆在成都行侠仗义不妥,她都已经答应归翎会帮忙,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于是七七壮起胆子,冒着今后很可能会被记仇的家伙报复的风险,决定回来“绑架”叶哲离去黑龙沼。
想起正事儿的霍七七,佯装愤怒的冲着叶哲离吼道:“还逛个蛋啊,老娘在这地方憋的都要发霉长毛了!”
听到吼声如斯,叶哲离是左耳进右耳出,他的注意力都在嗓子眼上。刚才吞下那果核之后,藏剑青年不舒服的很,他低头伸手揉起喉咙和胃。
而霍七七呢,乘机抡起带着剑鞘的宝剑,一下子打翻了的毫无防备的人。
完成“绑架”里最关键的步骤,七七一连试了好几次,丝毫拽不动地上不省人事的家伙。她只得动手解下对方轻重两把佩剑,打算先将人拖下楼再说。
一路上磕磕碰碰,又给昏迷中的人添上不少淤紫,就连脑门上,都被撞的鼓起个拇指大的包,“千辛万苦”的总算是把人扔到她早就准备好的板车上。
搬完人之后,这姑娘又上上下下跑了几回,拿上轻重剑,以及装着玄晶的箱笼。她甚至还写信留银子给客栈老板,让他去粮铺镖局通报一声,说是将叶哲离早先筹集定下的粮草,提前押运到黑龙。
等到七七姑娘再次站定到板车旁,一切已经基本收拾妥当。而原本熙熙攘攘的客栈外,少见的空落。
七七隔着帽兜挠挠头,心说自己的头发一直包着在啊,怎么还是吓到人了?待她复又往板车上一瞧,险些笑闪着腰。
板车之上,叶哲离不仅脑门上有个大包,还衣衫不整的连外裤都褪到膝盖了。想来该是刚刚,松开系着两把佩剑的带子时,不小心把对方的腰带也解了,外加上一路下来又拖又拽的,才变成现下光景。
此情此景下,霍七七满不在乎的耸耸肩,直接抱起轻重剑,放到叶哲离身上挡着。
很好,就这样了!
老娘我才不给你提裤子呢!
折腾完毕后,七七女侠一屁股坐到箱笼之上,拿钓竿拴着萝卜,逗引叶哲离的踏炎乌骓拉板车,两人总算是踏上去黑龙沼的路。
霍七七自觉办事周全、效率高,粮草玄晶双双搞定。
可她不知道,叶哲离先前吞下的便条内写着:风护云来。
果核内的便条,是慕青云的机甲鸟送来的。身为黑龙一战既定统帅的他,是所有人里最晚从浩气盟启程的。大约只比霍七七、叶哲离从成都出发的时间,早那么一天。
之所以没跟大部队一起,是因为翟老单独留下慕青云,商讨是否变更原先计划里的几个步骤,这一商讨就拖了许久。
眼下,截留恶人的工作,已快在前锋归翎的统一部署下完成。慕青云这位将帅,如若再不出现,委实有几分说不过去。
就在慕青云预备着从浩气出发前没几天,他收到友人来信。读信后略微思索一番,慕青云提笔四字,选了最快的机甲鸟送到叶哲离处。
可不论是最初送信的人,还是慕青云和叶哲离,他们都未曾想过,这费力安排好的非常会面,会被霍七七给搅合了。
要知道,命运最是弄人,缘之一线,断了便是断了,续不起求不得。